二八
现在,老保长正在往台上走去,照平时老保长走路步是步,响生生。但今天可能是吃足酒,上台时步脚乱得很,身子东歪西斜,差点跌跤。等他转过身,面对台下,果然是吃饱酒样子,脸孔彤红,嗓门嘶哑。
吃饱酒,话就多,也敢讲。
“来讲几句。”他这开讲,边抠着鼻屎,边吐着酒气,虽然没对准话筒,嗓门破破,但声音还是宏大,传得很远,“刚才小胡司令讲,有什讲什,刚才几个红卫兵也讲不少,就简单讲讲吧。”
老保长先是条条讲,后来讲乱,也没有条数,想到哪儿讲到哪儿,像在祠堂门口跟群老人妇女讲闲话,乱七八糟。好听是好听,就是文不对题,甚至有些反动,叫胡司令和红卫兵们都很反感。
“你才放屁,才当几年保长?其他时光都是你欺负。”
“现在你可以欺负,都弯不下腰,明年看就出不门。”爷爷捶着腰背叹息着,好像有些感伤,“老,老。可看你点不见老啊,你身子骨至少比健爽廿岁。”
“这话假不,”老保长嘿嘿笑,“至少跟女人上床困觉,比你廿年前还活跳。”
另有次,爷爷带在打谷场上风秕谷,负责摇风车,爷爷负责把谷子从麻袋里倒出来,用簸箕灌入风车斗。和爷爷比,活是比较轻松,只要手把着摇柄不停转。但终归是小孩子——那年才十岁——没耐力,转着转着,满头大汗,手臂酸得不行,没力气,想停下来。爷爷要坚持,别偷懒。坚持会儿,实在用光力气,只剩下气恼,索性停下来,坐在地上,是耍赖做派。当时老保长正好从们身边走过,听到在讲用光力气话,他像唱歌样对讲:
“小伙子力气越用越多,像小姑娘奶子越摸越大。”
要
“你个老流氓放什屁!”爷爷抓把秕谷子砸他。
“不是在帮你讲话嘛。”老保长呵呵笑着。
爷爷骂他:“人家还是孩子,你放屁也得分场合。”
老保长讲:“人家是孩子,可们是老头子,有屁要快放,再过几年你连放屁力气都没。人老,力气像钞票样,就越用越少啦,现在不浪费力气,力气都存着,只用在女人身上。”
老保长这人就是这样,三句话离不开女人、困觉、奶子,活脱脱个大流氓。爷爷经常骂他这辈子对女人作孽太多,下辈子定做骡子,配不上对——不大懂这话意思,但总归是在骂他吧。爷爷骂人向有水平,像老保长讲下流话,也像胡司令宣讲g,m道理,从不放空枪,是稳准狠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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