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医院上班,夜里回公寓住,走路几分钟。一天夜里他刚睡下,被两个黑衣人封住口,绑了,拖上车拉走。下了车又上船,下了船又坐车,折腾一个通宵。车子最后开进大别山区,一个解放军的营地,让他给一位首长做手术。
首长胸部中弹,子弹夹在心肺之间,已经一天一夜,生命垂危。解放军请他给首长做手术,不做,枪在腰眼里抵着。上校知道,不做没活路,做了不成功,也是死路一条——因为他们势必会怀疑他是故意失手,害死首长。所以当时他跟这位首长一样,命悬一线,生死架在手术刀尖上。
运气不错,手术很成功,首长起死还生,他也保住性命,皆大欢喜。解放军把他当贵宾接待,也把他当投诚对象看待,给他讲形势,摆道理,动员他弃暗投明,当解放军。当时国民党节节败退,解放军已准备杀出大别山,打响淮海战役,形势对解放军很有利,他有点想留下来。但想到留下来他养的几只猫要吃苦头,要么饿死,要么沦落街头,他于心不忍,最终还是选择走。
这一走,差点走进鬼门关。
父亲告诉我,上校当兵就被送去江西前线围剿中央红军,当时红军走的是撤退路线,他们负责追赶,追追停停,一直追到福建龙岩。什么是战争?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一天等于一生世,得空就要快活,及时行乐,死了不冤。所以战争间隙,别人都去吃喝嫖赌找快活,他不这样,他埋头苦练本领,练枪法,练刺杀,练埋伏。他有自己的看法,做木工手艺就是生意,上战场本领就是性命,练好本领就是保护性命。他想到做到,仗打一路,他练了一路本领,也捡了一路性命。眼看战友死的死,伤的伤,他毫发不损,靠的就是有过硬本领,能打会躲。他枪法准到什么程度?你放飞手上的鸽子,他同时装子弹打,十枪九中。有这身本事战场上早迟要当英雄,部队到龙岩后同红军有一场激战,他一战成名,被评为大英雄,报纸上表扬他,登过照片。
后来他所在的国民党部队起义加入解放军,有人算计他,把这本老账翻出来,告他手上沾满红军血债。解放军做事严肃认真,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经查证,罪名确凿,便把他关进牢房,要审判他。好在接管这支部队的解放军首长正好是他救过命的那位首长,不费周折,把他保下来,派他去前线戴罪立功。这是运气,否则笃定坐牢,枪毙都可能。
我把上校这些故事讲给爷爷听,爷爷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唉着声、叹着气讲:“都是女人惹的祸,都是女人惹的祸。”接着摆正头,定住神,声音变得坚决,一口咬定:“他这辈子全是女人害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