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又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起来。他大概料想会对自己无知感到羞愧;要不就是更进步,想使对他鉴赏上优越留下印象吧。然而他这两个指望都落空。因为他话音未落,种近乎肃然起敬感情,像难以描述波澜震撼整个身心。十分郑重地重新凝视这幅沼泽地画。在这张小小画布上再次看到为可怕焦躁与不安所折磨艺术家痛苦形象。
“不过,听说他好像是因为不能随心所欲地作画才发疯呢。要说可取嘛,这点倒是可取。”
记者露出爽快样子,几乎是高兴般地微笑着。这就是无名艺术家——们当中个人,牺牲自己生命,从人世间换到唯报偿!浑身奇怪地打着寒战,第三次观察这幅忧郁画。画面上,在阴沉沉天与水之间,潮湿黄土色芦苇、白杨和无花果树,长得那生气蓬勃,宛如看到大自然本身般……
“是杰作。”盯着记者脸,斩钉截铁地重复遍。
九九年四月作
两次不愉快印象,所以勉强回答他句:“是杰作。”
“杰作——吗?这可有意思啦。”记者捧腹大笑。
大概是被他这声音惊动吧,左近看画两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望望。越发不痛快。
“真有意思。这幅画本来不是会员画。可是因为作者本人曾反复念叨非要拿到这儿来展出不可,经遗族央求审查员,好容易才得以挂在这个角落里。”
“遗族?那画这幅画人已经故去吗?”
文洁若译
“死。其实他生前就等于是死。”
不知不觉间,好奇心战胜对这个记者反感。问道:“为什呢?”
“这个画家老早就疯。”
“画这幅画时候也是疯着吗?”
“当然喽。要不是疯子,谁会画出这种颜色画呢?可你还在赞赏,说它是杰作哩。这可太有趣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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