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渐苏双手合起,对凤先河拜几拜:“小郡主,你要认魂,别认人。此番入河是为要事,你若是变成水鬼,千万别拉还命,真正兰渐苏,该还都还……”
兰渐苏自觉诚意不够,诵段不齐全往生经,将罪恶感填上几垒泥土,脱下鞋履,解开衣袍,纵身跃入河中。
不下河不知道,凤先河河水冷到极点,瞬间收走绕在兰渐苏身炎烈盛夏,万千寒丝将他困锁,织出张密不透风冰网。他使出全身力劲扛住河中寒气,顺着河流向下游游去,越游越底,张目探河中底细。
河底下长出根根冰棱柱,挺肃立刺,向天而冲,密聚成片
凤先河绕着盘羲山而生,通京中运渠,主流岔分后又分数条小支流。自高处看,形似只展翅鸟。初时太祖皇帝要把它叫大鸟河,但臣子们认为这个称呼太不雅,说它像凤凰,比像大鸟好听。而凤凰河太庸俗,有定撞名概率,于是群臣商讨过后,致认定叫凤先河。谐音“奉贤”,即“奉贤君为主”之意。
当年群臣为拍个好听马屁,也是动不少脑筋。
可惜这条寓意不凡河,自成名后便不干人事,每年都得吞几条鲜活生命下去。有时候胃口大,还得尝尝达官贵人鲜。名头大起来后,谁都找这条凤先河跳河。
兰渐苏和凤先河有定缘分。两年前夙倩倩在这里向他逼婚,不遂,以身殉河。然后浈献王河畔以哭祭女,又顺便祭祭亡妻。这想来,浈献王和这条凤先河,缘分更深些。
十五年前,浈献王未袭王位,段时日居于京城,日日与皇上结伴围场骑猎。她夫人则居在皇宫中陪皇后谈心解闷,结为知己之交。说好听点叫知己之交,说直白,两口子都给皇帝家当消遣光阴工具人。
兴许是这工具人生活太乏闷,闷出病,病疯。夙夫人日寻机出宫,在京郊凤先河投河自尽,遗下对年幼子女。
兰渐苏小时候不明白夙夫人为什要自尽。作为位母亲,哪怕日子再难熬,只要想到年幼子女,定会咬牙挺下去。更何况她嫁在王贵之家,日子实在难熬不到哪里去。
后来兰渐苏慢慢想明白,皇后那怪大脾气,没几人忍受得。可她是皇后,旁人不能忍也得忍。
俗话说“忍时卵巢囊肿,退步乳腺增生”。夙夫人与皇后相处那些日子,有火不敢发,有气不敢生,忍出身病,索性跳河去往生,这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便宜凤先河河伯。
兰渐苏来到这条凤先河,心底多少还是有罪恶感。当年夙倩倩投河和他终究撇不清关系,虽然彼时他非此时他,可此时他不见得全然不是彼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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