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雷德温医生争取一周去探望一次她的父亲,虽然计划并不总是能够实现。若是诊所事务繁忙,若是她给病人家里或是医院打电话,若是堆了太多文书工作要做,那么她就不得不延期。不知为何,找借口总是很容易。她总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不去探望。
她每次去探望,鲜少能获得乐趣。埃德加·雷纳德医生八十岁了,他的妻子已经去世,虽然他继续生活在金斯阿伯特[1]附近的家中,却判若两人。艾米莉亚很快就习惯了邻居打来的电话。有人看见他独自在街上徘徊。他不好好吃饭,糊里糊涂。起初,她曾说服自己,他只是被痛苦和孤独一点点地折磨着。但是当症状接二连三地显现,她被迫要给出明确的诊断。她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情况不会有所好转。事实上,之后他会每况愈下。她有短暂地考虑过把他接到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来和她一起生活,但是这对亚瑟来说不公平,不管怎样,她也不可能全职照料一位老人。她把他送进了阿什顿养老院。时至今日,她还记得第一次走进养老院时心中深深的愧疚感,那种挫败的感觉。战争刚结束的时候,巴斯山谷的一家医院被改造成了这所养老院。但奇怪的是,说服她的父亲比说服自己更加容易。
今天显然不适合开十五分钟的车去一趟巴斯。乔伊·桑德林有事去了伦敦,据她所说,有些私事要办。五天前,玛丽·布莱基斯顿刚下葬,村里涌动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氛围,很难描述清楚;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可能会接到更多电话预约。不幸如同流感,总是能想方设法传染给周围的人;甚至在她看来,派伊府邸的那场入室盗窃也是传染的后果。但她不能再延后探望父亲的日子了。星期二,埃德加·雷纳德摔倒了,在当地一个医生那里就诊,他再三向她保证伤得不严重。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她。他不再吃东西。阿什顿养老院的护士长给她打电话,让她赶紧去一趟。
她现在就陪在他身边。他们搀扶着他下了床,他只走到窗边的椅子处就不愿意再动了,他就坐在那里,穿着睡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佝偻着身子。艾米莉亚看见这一幕,差点掉下眼泪。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强健。在她小时候,她觉得他的肩膀可以撑起整个世界。今天他花了五分钟才认出她来。她已经看见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地攀缘而上,将他们笼罩。与其说她的父亲正在走向死亡,不如说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
“我得告诉她……”他说。他的声音沙哑。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吐出这几个字。他又重复了一遍,可她还是没有听懂他想要表达什么。
“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