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雷德温很早就醒来了。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努力说服自己还能再入眠,然后她决定还是起床,穿上睡裙,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之后,她就一直坐在厨房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在她的花园里升起。远处是萨克斯比城堡的废墟,那是一处十三世纪的建筑,吸引了成百上千的业余历史学家兴致勃勃地前来参观;但每到下午,那处废墟就会挡住阳光,在房间里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现在已经八点三十分了。报纸按理来说已经该送到了。她的面前放着几份病历,她想通过翻阅病历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诊所通常会在星期六早上开门营业,但今天例外,因为葬礼的缘故,大门紧闭。是啊,她终于有了难得的闲暇去把落下的文书工作的进度补上。
像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这样的村庄,从来不会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她头疼。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在这里居住的村民为之所动,那便是衰老,而雷德温医生对此却无能为力。她浏览着一份份病历,用疲惫的双眼注视着这些最近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病症。在村庄商店帮忙的多特蕾小姐得了麻疹,卧床休息一星期后痊愈;九岁的比利·韦弗患上了百日咳,病情严重,但现如今也治好了;他的祖父,杰夫·韦弗曾患有关节炎,常年被病痛折磨,没有痊愈也没有恶化;约翰尼·怀特海德切到了手;汉丽埃塔·奥斯本——牧师的妻子,不小心踩到一丛致命的茄属植物颠茄[1],不知怎么整只脚都感染了。她嘱咐她卧床休息一星期,多喝水。除此以外,温暖的夏日似乎对每个人的健康都大有裨益。
不对,不是每个人的健康。有人死了。
雷德温医生把病历推到一旁,走到炉子前,开始为丈夫和自己准备早餐。她刚才就听见亚瑟在楼上走动,伴随着熟悉的丁零当啷的声响,那是平时他洗澡时会发出的动静。房间里的管道至少已经使用了五十年,每次被迫投入使用就会大声抱怨,但起码它完成了任务。他很快就会来到楼下。她切好吐司片,在煮锅里加上水,把锅放在炉灶上,又取出牛奶和玉米片,摆好餐桌。
亚瑟和艾米莉亚·雷德温的婚姻已经维持了三十年,这是一段幸福而成功的婚姻,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事情并没有全如他们所愿。要说美中不足,要最先从家里另一位成员塞巴斯蒂安说起。他是他们的独生子,现年二十四岁,和他那些奇装异服、行为怪异的朋友们[2]一起住在伦敦。他怎么能这么让人失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与他们对立的?他们俩夫妻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们甚至都无法确定他现在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