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唯归处。
“你该留下。”
仇薄灯偏头,轻轻地笑。
眼角星星点点,都是明媚光痕。
仇薄灯在幽暗中跪坐。
仇薄灯闭闭眼。
再次睁开,已然平静下来。
“你不该让走。”
他慢慢说。
声音和当初戴着巫傩面具,走过千山万水,教导天地懵懂冥灵什是万物什是风月婉约没什两样。
只知索求占有恶鬼轻轻推开少年。
要送他返回人间。
“……不要来这里。”
这里污秽,肮浊。
你不要来这里。
红衣如火少年,冷气森森双手伸出,又止住,黑雾徘徊在仇薄灯脖颈附近,像凶兽即将猎杀猎物尖利爪牙,也像想触碰又不敢触碰指尖。
“……不要哭。”
他慢慢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甚至不知道每个字每个词含义……那多亡魂恨怨,那汹涌偏执爱恋,纷纷杂杂,刺激他理智,撕扯他灵识,他连形容都无法控制,可他还记得,记得该怎笨拙地哄个人。
不要哭。
他低下头,漆黑长发散落,迤逦垂过雪色脸颊与脆弱脖颈。他向漆黑荒虚伸出手,红衣娓娓覆下,只露出伶仃腕骨与微暖指尖。
“阿洛,你觉得自己身污秽,那就把也弄脏吧。”
“是你。”
从前如此,今朝如此,来日亦如此。
生生世世。
仇薄灯如仙鹤涉水,步步,自虚空中走下,走向最深最冷晦暗。
他红衣飘拂起落,所过之处,衣袂逸散出金色光尘。浓墨般黑气缠绕上他衣袖,而他只是味纵容,心甘情愿,任由恶鬼欲/望滋生蔓延。他如最愚不可及囚徒,囚门打开,却自困笼中。
可既然心甘情愿,又怎能说是樊笼?
或悲或欢总无恨,最是懵懂最情深。
仇薄灯向后飘退出几丈,绯红衣袖在空中漫漫展开。
他低头看被百鬼丛秽缠身阿洛,想要说话,咽喉却被无形之物堵住……他阿洛啊,干干净净,诞生在高天之上阿洛,该是苍山雪,该是亘古湖,该是人间月与风,光与尘。
他连点丑陋污浊都舍不得他见到。
怎如今却与秽物厮杀,坠于泥间?
在。
黑气徘徊收紧,又散开,苍白手向前伸出,又收回,囚笼崩塌破碎,构成新锁链,反过来恶鬼束缚。无穷无尽恶念重新聚集,拖着他坠向深渊。恶鬼猛地伸手,抓住少年双肩,要带这个人起堕落。
……是他。
……要留下来。
可等到真正抓住时,手指却忽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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