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柱投下间隔倾斜光与影,殿阁外有琼花在云中盛开,清风吹卷红白两色花瓣。黑衣男子在神君惯倚软塌前半跪下,替神君最后次整理好衣摆,还想替他挽好长发却已经来不及。
木梳从指间跌落。
“落。”
他轻声说。
近两百道流光陡然定格,下刻,步上先前那位天神后尘,仅有寥寥二三十道流光强行挣脱,黯淡远去。
两百道清辉自四面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到仇薄灯身上。
而师巫洛踏上最后重天阶。
师巫洛没有握刀,只是沉默踏过重又重阶梯,所过之处,破碎汉白玉恢复平整,蜿蜒流淌鲜血凭空蒸发,漆黑云层逐渐如雪,仇薄灯红衣衣袖娓娓垂落,与他玄黑袖摆重叠。
月母忽然不笑。
她漠然地看着师巫洛带仇薄灯走出淤泥,重归云中,言不发。
四下俱寂,唯有天神战栗。
……红衣步步逼近,少年眉眼越来越清晰,唤醒根深蒂固恐惧和记忆……神君,真回来。
不是江湖义气,是十二洲芸芸众生啊。
侥幸未死天神在云中徘徊踌躇。
祂们隐约察觉师巫洛状态十分古怪,可谁也不敢第个出手,只能朝人间叱喝,寄希望于仙门。
然而,仙门迟迟未能动手。
“你们疯吗?!”天神不敢相信,“你们想拖整个十二洲人起……”
云海之上,宫阙尽碎,却有座无与伦比白玉宫殿拔地而起,巍峨耸立。白玉宫殿重现时,朝城中月母,烛南海上牧狄,还有十二洲更多地方更多妖与神,全都无声无息地落下泪,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路前行至此,师巫洛终于停下。
衣衫猎猎。
他气息前所未有地强大,身形却也前所未有地诡异,仿佛随时就要崩散,而人间大地,川沉成河,海起成桑,片混乱……九万重阶怎如此短暂?短到息即过。而门阙到君座又怎如此漫长?长到难以抵岸。
师巫洛低垂眼睫,穿过殿门。
终于,有神再也承受冥冥中压力,连自己也听不清地大喝声,猛然拔剑,化作道流光,朝师巫洛奔去,剑刺向他怀中人。师巫洛没有止步,甚至没有抬眼,流光就在半空中定格,然后陡然炸开。
炸成蓬血雾。
缕干干净净辉光自雾中飘出,落到仇薄灯身上。
余神皆骇,皆化流光,四散奔逃。
师巫洛抬眼,眼眸在银灰与深黑之间急剧变幻,最终定格在漆墨。
祂声音戛然而止。
嗒。
有人重登天梯。
苍白冷俊黑衣男子横抱起披盖大婚新衣少年,带他步步,自人间走向云间。
天神们缓缓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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