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白衣飘摇,倏忽已过万重山。
他把当初每个地名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人间到大荒幽冥有九万里路。
人间无月有星辰。
这九万里风和尘,他还能再走遍。
条腿冻坏韩二站在堞垛后,爱显摆刻薄卢修士登上城墙却仗着轻功不错又跳下去救人,救三个人,最后趟再也没能上来。
有守城修士过来领他们下来,也有城中药郎背着筐,挨个挨个地正骨看伤。
不知道是谁,对着黑茫茫瘴雾,唱起招魂歌。
……魂兮离散,君何往些?
四方不归,君和往些?
仇薄灯轻轻闭闭眼。
……真好。
他也是幸福。
他笑起来,俯下身,虚幻手指穿过燃尽火焰,仿佛要带走篝火余温。
“不冷。”
式,走进瘴雾,又返回人间。
这是条幽冥路。
人间与幽冥相隔九万里。
路上,仇薄灯前行速度极快,呼吸间便走出不知多少里,片刻不停。
直到路过个被荒瘴吞噬平原,他忽然轻挥袍袖,像清水滴进宣纸上墨迹里,周围小片瘴雾被挥散,露出杂草丛生地面,堆篝火燃烧后留下余烬。
何舍故土,去往不祥些?
曾几何时,也有巫族人高声唱着招魂歌,在篝火边拜叩。主持仪式大巫遍又遍把归来路念得清清楚楚,不敢错半个地名。他们歌声如盏单薄灯火,指引亡魂返乡途径。
“魂兮归兮!厚土瘴迷,其唯止歇。
魂兮归兮!高天无极,其唯止歇!
……”
他低声说,说给自己听。
仇薄灯不再停留,身影没进流转瘴雾里,衣袖翻卷。
…………………………
白纸钱被风卷着滚到起,又被风吹着散开。
做针线活姑娘跪在城墙头失声痛哭。会说书清瘦先生讲辈子风月,最后只来得及给她个小小锦囊,里面小心翼翼藏着她每次丢给他铜板碎两,连句心悦你都来不及讲。
他其实是知道。
知道自己该做什,知道自己总有天,要再走遍幽冥路,不是从大荒来到人间,是从人间去往大荒……可这路冷寒无光,冷到穿再红火衣,喝再烈酒也无济于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完九万里路。
所以要逃,要拥抱,要胡闹。
他要不多,只要有那场山色正好旅程,有那刻是被完完全全地爱着,这样就够,他就能再走次九万里幽冥路。
而有个人却想给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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