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摸摸下巴,又问:“那幕后凶徒究竟是谁,你心中有数吗?”
“或许是当年,从马刀下逃脱哪个人吧。”许老太爷道,“有时候天太黑,胡乱砍杀之后,如不仔细检查,也分不清活人与死人。”
他边说着,边又急促地喘几口气,要不是云倚风及时将他拎上床,只怕又会头栽倒在地。不过即便如此,也已面色灰白,只满身虚汗地呻吟着,说不出话来。
外头下人皆不知出何事,被传进去后,见老太爷满头满脸血,都被吓大跳,赶忙张罗着找大夫。季燕然吩咐官兵严加看管,而后便与云倚风起离开小院。
来往巡逻守卫,早将小径踏得寸草不生,只有墙角株西府海棠,替这阴恻恻山庄开出几分春意。
开始抹眼泪,许老太爷长叹声,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下去,连贴身伺候也没留。
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方才满面颓然,颤声道:“王爷,云门主,知道那童谣在说什。”
苍老声音,如被虫蠹空粗糙树皮,扑扑簌簌地掉着渣。
“从来就没有做过货郎,十七年前,带着五个儿子,在关东带流窜,做些偷鸡摸狗行当。”
起初只是夜半翻窗,后来尝到甜头,就开始拦路抢劫,再后来,又有杀人放火。
不劳而获,或者少劳多获,这种事都是会上瘾。
“关东都是前往白刹国大商人,个个腰缠万贯。”许老太爷继续道,“宰几回肥羊,攒够本金之后,们就金盆洗手,来到望星城。原以为能从此摆脱旧事,重新开始生活,却没想到……终究难逃报应,难逃报应。”
他哀恸哭泣着,从床上滚落下来,挣扎跪地磕头:“王爷,云门主,自知罪恶滔天,难逃死,但那些孙辈们,皆是无辜啊!原想先瞒下这些,让纶儿尽快变卖家产,连夜离开望星城,从此隐姓埋名……可、可实在害怕,怕官府在查清之前,不会放纶儿走,也怕那凶徒会再追来……实在无计可施,求王爷拿下狱吧,千刀万剐也好,能求个痛快也好,只要能让凶徒消气,这条老命与许家全部家产,都不要,只要小辈们不被牵连,只要他们不被当年滔天罪行牵连啊……”他说得混乱颠倒,却又字字泣血,额上磕出血顺着脸往下流,袖子抹,乱七八糟糊片,看着凄惨可怜。
季燕然道:“所以那首新童谣,就是在说你们父子六人,曾在关东满城屠杀,掀起血雨腥风,而后才有本钱穿金戴银,建立十八山庄?”
“是……是。”许老太爷前言不搭后语,双目怔怔道,“没有满城屠杀,就只有十几名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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