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足足过老半天,风才送来丝若有似无鬼叫。
柳弦安耳力差不多能和内功深厚梁戍相媲美,纯粹是因为打小没什朋友,所以在大段大段孤独思考中,他学会捕捉风中每丝声音,来与自己作伴。
梁戍问:“那你可知来是谁?”
柳弦安摇头:“不知,不过应该伤得极重,否则发不出这种声音。”
声嘶力竭嗓子倒劈,不知道,还以为浑身骨头都被打断——不过事实上也差不太多。
回软绵绵榻上,舒服地长叹声。
在往后岁月里,他也彻底放飞,将自己活成个飘飘摇摇神人。只脚囹于凡人之身,只能踏在红尘里,羁绊着父母亲朋,目睹着生死病痛,另只脚却借力不灭思想与精神,高高踩在万丈青云之巅,纵情游于四海,往往乐不思归。
他世界里有只白鹤,能随时随地托举日月。
而梁戍和他截然相反。
朝堂倾轧,战场厮杀,桩桩往事足以化成场大火,将所有年幼时天真念想烧个干净。他记忆里是没有鹤露松风,有只是权术和屠戮,以及漫漫长夜下坛烈酒。
高林穿出密林,手里牵着条绳子,绳子上拴串鼻青脸肿镖师,正是方才那伙人。而镖师头目,则是和三名兵士起急匆匆抬着担架,他胳膊也受伤,正在往外渗血。
柳弦安稍微有些诧异,来诧异他们原来真有问题,二来诧异高林是怎发现?
高林上前对梁戍道:“主子猜得没错,他们走没多远,就想抽刀杀人。”
杀谁?杀镖师头目和担架上躺着人。若不是高林及时出手,只怕山中早已多两具尸体。
“多谢这位义士。”
梁戍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白鹤山庄主人,他那阵带许多弟子来西北援军。战事如拉满弓弦,自己跟在师父身后,没日没夜率领批批精锐士兵出战,再用担架批批地把伤兵抬回来。战火燃起、熄灭、再燃起,血肉撕裂、痊愈、再撕裂,暗红色夕阳高悬于大漠上方,每次呼吸都像有火在灼嗓,在某些精疲力竭时刻,他甚至怀疑自己陷进场永远也不会有尽头惨烈轮回。
阿宁把火堆拨弄得更旺些,又从小葫芦里倒出来几粒包好小药丸:“公子,吃安神药早些睡吧。”
柳弦安却道:“今晚早睡不。”
梁戍闻言,眉宇稍稍动。阿宁没搞懂,还在小声地追问:“为何?”难不成王爷要与公子聊天?不应该啊,看王爷直在出神,也没有要主动同们说话意思。
柳弦安道:“又有人正在哭喊着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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