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想到早上吃蒸到肉汁把面皮浸透小笼包就会很开心,想到杨剪正在门外等自己,他就更开心。
那时杨剪好像真在害怕,害怕他死掉,年初当天就回来,也不管临期机票有多贵,不说航班和出站口,不让人去接。到家是晚上十点多,把钥匙推进锁孔,重,两重,门开。李白蹲在沙发上等。
杨剪脸色灰暗,风尘仆仆,原地站会儿,手搭着行李拉杆,另只手垂在身侧,小指挂着只招财猫情侣钥匙坠。李白给他那只是花猫,穿红衣服,是他这身黑里唯处鲜艳,棉绒材质,晃晃悠悠,圆滚滚轻飘飘。然后招财猫也定住不动,两人就这面面相觑,直到李白从垫子上跳下来,打着赤脚过来抱他,杨剪才在沙发边缘坐下。
寒气还在冒,杨剪也没有脱外套意思。
“你吃吗?”李白折起双膝跪坐在他旁边,仍然勾着他脖子。
“你觉得最让人伤心事或物,是什?”
李白两只手插在棉服口袋里,抬眼望住蓝色口罩上方那对慈眉善目。
他仔细想会儿。
被老板堵在储物间劈头盖脸顿痛骂?塞满小票单据却张钞票也没装钱包?用习惯却生锈剪子,充不上电手机,早起很冷冬日,熟悉摊位剩下最后条死鱼,从树梢摔到水泥地上又被自己脚踩过软柿子。
拖拉机、大雨天、梦中哐当哐当铁轨和遥远村庄。
“不饿。”杨剪蹙着眉,拨开李白额前挡眼碎发,好像只有在完整看过这张脸后,他才能确认这人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李白朝他手腕吐气,湿暖,均匀,他也不免看到右边眉梢上方那个小
“《鼹鼠故事》,那个动画片,”他最终说,“看到里面小鼹鼠哭,就会特别伤心。”
“是‘最’吗?”
“嗯,”李白点头,“它钻出来,下半身还坐在洞里,哭还会拿两只手揉眼睛,泪水冲到洞外,胡子动,眉毛也动,平时没有台词,只有哭时候发出‘呜呜’声音,就像个人。你自己事放在别人那里,别人不会伤心,但小鼹鼠哭起来可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样伤心难过。”
医生也点头,比李白更富有技巧,随着他断句而有节奏地表示肯定。听完他笑,眼角鱼尾纹叠好几层,两手交叉起来搁在桌面上,他又问李白:“那最让你开心呢?”
那个“你”字被咬得很重,还有刻意停顿,这就更难回答,跟刚才问题根本不在个级别上。因为李白觉得对于自己来说开心事情有很多,不必满足他人标准,硬是要他评选出个“最”来,未免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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