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赠那张竹席,已经磨出几个大洞。舍不得丢掉,日翻出他那把蔑刀,跑去最近片竹林里伐段竹子,活动番老骨头,就地劈出篾条带回来,想找法子修补。刚拆开两层席子,眼角忽然瞧见那两层之间,篾条背面,似乎刻什东西。
凑近看,是浅浅几个小字:“顾之顾之,怀哉怀哉。”
恍然之间又回到茕茕年少,发着高热,灌满嘴苦涩药味,迷迷糊糊地拽着他胳膊道:“你别丢下,不要走——”
他在背上拍拍:“好,直在。”
【篾匠·完】
是怕怪罪,跪在边自觉地为他哭丧。不耐烦地制止,问道:“可曾留下什话?”徒弟回忆番,惶恐道:“他醒过次,说句话,弟子努力听清……”
“什?”
“‘勿忘所托,归于山阿。’”
麻木地重复遍:“归于山阿……”是他曾交代过后事。
对于,他却只字未留。
如约将他入殓安葬去竹林深处,为他守孝到七七。屋中杂物原就极少,只带走两把蔑刀,把是他,另把是少时用过,已经生满锈。
在回程中绕去给爹娘扫回墓,坐在碑前醉次酒,将这些年事件件讲给他们听。讲那个被用竹枝抽大孩子,讲小村蝉声,讲耗子药,讲梆子声,讲旁门,讲采药时遭猛兽追逐,讲师妹留在案上又被归还锦帕,讲山中萤火,讲夜半杀人,讲许许多多幸事与憾事。
讲到最后道:“您二老教做个好人,没能做到,这不怪他。您二老若是遇见他,好好照看他。”
又回到旁门做大侠。人上年纪,只觉韶华易逝,譬如朝露,多少恩仇都被个个故人带进尘土。
唯有件事,心中始终耿耿于怀。想不明白,他为何不留句话给。不知他年去黄泉,能否找到他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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