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移开视线,望着桌上杂乱堆放的奏章,淡淡开口道:“穹州失守,擎远将军身陷囹圄,西北守军一退再退,子昱……”稍微停顿一下,他继续说,“父皇在宫里,真的可以安心么?”
烛台上的火焰不知为何狠狠跳动了一下,顺帝看着少年一瞬间变暗的侧脸,紧紧地握了下拳。
何尝能够安心?他伸手,将少年死死锁在怀里。
金阳北芪联手发难,一口气夺下幽州,仓泉和穹州,擎远重伤被俘,军心大乱,这个时候他理当北上亲征重振士气,击退敌军,可是……
“杪冬……”他闭上眼,将下巴重重压在少年头顶,低声喃喃,“你知道吗……”
自己和顺帝,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今这种局面的呢?
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书一份份翻开,叙述着外面的翻天覆地的文字一个个映入眼帘,杪冬脑海里,却恍恍惚惚地想着其他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记得最开始,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过是血缘这层微不足道的关系而已。
那人是万人之上的帝君,自己是随时可弃的棋子,自己不会关心那人的喜怒,那人亦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记得最开始,明明只是这样淡薄的关系而已。
深的读不出情绪的眼眸默默凝视着自己。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杪冬也能看见他独自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向远方。
在从窗口泄入的浅浅华光中,那人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寂寥与疲惫。
然而无论顺帝在做什么,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杪冬的清醒。
然后他就会转过头,轻轻弯起唇角,朝杪冬露出一抹微笑来。
纵然早已作出决定,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找到你的踪迹?
然而害怕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呢……
墨色的字迹轻轻一晃,手中的奏折已被人拿开,杪冬抬起头,对上顺帝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眼眸。
“……我让人温着药,”他随手将奏折放回桌上,一转过头,眉间的皱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边又化开杪冬所熟悉的、带着一点点温柔的笑容,“杪冬既然醒了,就先喝药吧?”
杪冬注视着顺帝的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出声问:“父皇留在宫中,真的没关系吗?”
顺帝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敛起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杪冬,眼眸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光。
笑着给杪冬喂药,笑着哄杪冬用膳,笑着絮叨一些朝野无聊的趣闻,笑着帮杪冬活动手脚。
直到实在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抱住杪冬,把少年的脸埋进自己胸口。
然后用涩哑低沉的,似乎饱含痛楚的声音说——
我爱你。
杪冬,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