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竖子!还不是后方民变,才使得等功败垂成……”
大殿里,无数声音嗡嗡作响。想要北归宗室、拥兵自重将军、出身高门贵戚,所有人都在争夺这空置帝位。没有顾命之臣,就意味着群龙无首。立储之争向来血雨腥风,现在连个掌权都没有,自然把矛盾激化到极致。
若是以往,王衍应当权衡得失,择派投靠,确保自己能继续享受荣华。然而今日,他言不发,就这呆呆望着殿上棺椁。
那小皇帝,其实不是真正明君。精善权谋,气量狭窄,还畏敌如虎。可是毛病再多,也远胜惠帝。更何况还有重开治平心思。而现在,这个未满弱冠天子,躺在棺内,而自己这垂暮久病之人,却立在殿上。
上天也许从未眷顾过大晋,而自己汲汲生权势,又有何用处?
大殿内,片缟素。站在群臣之首,王衍身躯佝偻,须发皆白,再也没有往日风神光彩。因为在家养病,他侥幸躲过大疫,府中虽然也死些人,但是比起寿春城,乃至淮南郡其他士族,已是万幸。
然而自己躲过,旁人却没那走运。如今能够上殿公卿,就少十之五六。若非琅琊王司马睿派来医官送药,还按照并州法子避疫,说不定还要发展成什模样。
可惜这切,都没能救回天子性命。寿春皇宫太小,又挤太多宫人嫔妃,疫病来得猝不及防,如同垂镰横扫宫室。司马覃是最初批染病,饶是太医拼命救治,也没能救回他性命。
甚至因为疫病,在这位九五之尊弥留之际,都没人敢入宫探视。也不知是神昏不醒,还是刻意而为,司马覃并未留下遗诏。没有太子,亦无托孤重臣,空留下这单薄棺椁。
才称帝两年,就孤苦伶仃病死御榻,连子嗣都未留下。这是上苍在惩罚他冒然迁都罪过吗?
“立储绝非小事,太傅可有高见?”个尖利声音,把他从恍惚中唤醒。
王衍木然看过去,双双眼睛,犹如箭矢,钉在他身上。贪婪、畏惧、渴盼,百般情绪,言难尽。
他轻轻吸口气
这想,可不止人。
竟陵王司马楙高声道:“南地根本不适合建都!还是速立新帝,迁回洛阳吧!”
如今匈奴伪汉迁都长安,洛阳已经不那危险,又有并州梁丰在侧守护。若是迁回去,指不定比寿春还要安全。
刘准怒道:“先帝尸骨未寒,怎能就此迁回洛阳?寿春运漕四通,有重险之固,又有荆、徐环侧,可御强敌。应固守寿春,再图大业……”
“待在淮南,再等疫病肆虐吗?而且刘大将军也未曾守住汝阴啊。”有人语带嘲讽,反唇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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