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打算去
可是现在,它不行。十数日跋涉,几次冲锋陷阵,死里逃生。奕将军受多少伤,它就受多少。直到现在,失足在这根本不可能失足地方。不为什,只是耗尽精力,倒毙路边。
这样伤,无人能救。他们,也没有这个时间。
奕延没有答他。只是伸出手,摸向逐日鼻梁。这是它最爱被摸地方,时不时就要来蹭蹭人,讨些抚慰。可是今日,马儿没有摇头摆尾,只是疲惫用鼻尖顶顶主人掌心。
它喷出鼻息,甚至都带着血迹。膝下,污痕又扩大几分。马儿身上开始震颤,肌理抽搐,鬃毛颤动,连断肢都抖起来。像是无法忍受那剧烈持久疼痛。只是这次,它并未嘶鸣,而是眼巴巴望向主人。
奕延那双稳定可靠,无坚不摧手,颤抖起来。伸手探入怀中,他掏出把短匕。这匕首也是主公所赐,就如逐日般。
傲然笑,祖逖抬步,向着部曲兵营走去。
※
声长长马嘶,马儿前蹄软,把背上骑士甩将出去。
“将军!”数名亲兵惊呼出声,有人已经打马冲上来。
然而未等人扶,奕延就艰难撑起身形,缓缓站起来。这下,摔着实不轻。他双眼发花,脚步不稳,连头盔都跌落在地。可是灰蓝眸子,动不动,凝视着足边精疲力竭马儿。
像是察觉主人意图,那乌孙马眨眨眼,温顺闭上眼睛。
匕首刺入马儿胸腹,刀没入。没有任何痛苦挣扎,它就像沉睡般,放松身体。
“将军……”刘恭声音再次哽咽起来。这些天,他们逃过多少次追逐?何止是马,阵亡弟兄,都不知几许。
如今还能跟上,只剩下七百出头。而他们距离清河,仍有两百余里。
“绕过渤海,从平原国入司州。”奕延缓缓站起身。他双眼干涸,声音冰冷。
早已看不出花色,马臀、马身上遍布刀伤箭痕,现在连后腿都折出古怪角度。不知是不是摔倒时碰上锐物,浓稠血迹,顺着那脏污鬃毛,淌落在地。
那是他逐日。主公送他第匹乌孙骏马。他爱驹。
马儿像是抽搐般,猛烈挣扎起来,哀鸣不断,却没有从地上爬起。奕延膝盖软,跪倒在那滩血迹中。看到主人,逐日反而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沉重喘着气,用那脏兮兮脑袋,蹭蹭奕延双膝。
“将军,它不行……后面还有追兵……”刘恭瘸拐走过来,低声道。
他们都是骑兵出身,知道爱驹对于骑士意义。这马是将军从军以来,唯坐骑。勇猛机敏,又极通人性。虎狼营里,谁不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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