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沙骑兵围上来,六耳当即就哭出来。他抬着双手,在冰凉泥水里觉察到自己尿裤子。那浑浊尿骚味沾满裤腿,六耳听不懂边沙话,只能惊恐地给骑兵磕头。
“错,”六耳无知觉般地哭喊着,“不要杀!”
边沙骑兵咳几声,把浓痰啐在六耳脸上。他们用刀鞘砸陷六耳背部,让六耳趴在泥洼里喝脏水。六耳两吊长眉被弯刀挑起来,他惶恐地喝着那水,又哭又笑,鼻涕眼泪脏满脸。
吉达站在原地看骑兵戏耍着六耳,他架着条腿,蹬开床子弩罩布,喊人把六耳拖远,要用六耳试弩。
六耳听见床子弩挪动声音,他胆都吓破,跪在地上被拖着,不断用双手扇自己耳光,骂着浑话。
***
六耳被冻醒,搓着双脚,觉得半条命都要被冻没。他抬起头,看边沙骑兵远远地站在前边,都簇拥着床子弩。这弩绝非人之力可以拉开,般都会压阵或是守城,是对战时绝对重型利器,在离北营地里很常见,边沙骑兵在这上边吃过不少苦头。
六耳谁也没叫,他双手撑着地面,借着马车遮挡,悄悄地钻向后边。他匍匐过车底,贴着地面躲开视线。当他爬到最后,几乎是蹬着鞋往前扑,狼狈地跑起来。
吉达擦着箭,忽然余光闪,用边沙话喝道:“有人跑!”
边沙骑兵霎时间翻身上马,扬鞭呼喝着追过来。
他干什要跑?!
六耳把自己扇得双颊红肿,他被架起来,吊在远处。六耳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看骑兵们给床子弩上箭。那箭粗如儿臂,箭头不同寻常,是铁铸圆头,从天而降时能把人砸得脑浆迸溅。轮轴“咔嗒”地转动起来,只要吉达扣下扳机,六耳就能看着箭蹿向高空,再砸向自己。
六耳失声动着嘴,不知从哪里涌现出勇气,咧着黄牙骂道:“操你祖宗!操你
六耳哪想到吉达眼睛这毒!隔着这远距离,在这深夜里还能看见自己。他想停下以撒尿为托词,可是他回过头,看见那弯刀都已经出鞘,便知道今夜不跑就是死!
六耳火急火燎地勒紧裤腰带,在泥洼里蹬掉鞋。他跌倒又爬起来,眼前都是丁牛死相。
他们能在洛山威风起来,是因为边沙骑兵,如今他们在洛山成阶下囚,也是因为边沙骑兵!
六耳嘴里含糊不清地求爷爷告奶奶,把认识神佛都求个遍。这老头脚底生疮,疼得五官都皱在起,他怕死,甚至想现在就跪下来求饶。
但是边沙骑兵喝骂声显然不是把六耳抓回去那简单,他们不缺人,他们缺只能当众宰杀鸡。六耳哆嗦着,跌进泥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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