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是凉,血也是凉。
沈泽川醒。
东珠中空,沈泽川把细布条钩出来时,字迹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不清,他把布条烧掉。
昨夜萧驰野举动都在他眼前,这人兴许摸到东珠,却不可能看到里边写什。但萧驰野必定起疑心,枫山上那问沈泽川回答错。萧驰野连禁军账目来历都告诉他,就是在等着他坦言相告,然而他却那般笃定地否认。
沈泽川煎药,口饮尽。那苦味弥漫在口齿间,他受着这苦,像是每日每夜回顾痛楚。末,他嘲讽笑,拭口,倒头睡。
他又做梦。
梦里茶石天坑依旧是寒风呼啸,他不再躺在底下,而是孤独地站在坑沿,俯瞰着那蝼蚁般挣扎求生四万军士。
别选择,今日登上龙椅人就不会是他李建恒。可是连咸德帝都没有办法,李建恒也许就是这天地间唯人选。
他们既然扶持他,就必须教引他。大周如今国步艰难,阒都看似波才平,实则风浪早已再次掀起。
以海良宜为首赤胆忠臣都在看着李建恒,他在他们眼里兴许就是块朽木,可是海良宜举起双手,用年迈脊梁撑着李建恒,要他撑下去,要他回归正道,要他做个能够留名帝王。
萧驰野与文臣向不对付,因为阒都中枢忌惮边陲兵权。这些人既是他受困于此无形牢笼,也是大周如今还能蹒跚前行硬骨头。
武将不怕死,因为不能。
边沙骑兵环绕着天坑,像是漆夜里黑潮,他们铺天盖地地吞没中博守备军生机,将这里变作屠宰场。
如浪翻滚枯骨里伸出只手,纪暮形如傀儡般,探出满布长箭上半身,冲着沈泽川哽咽而唤:“哥好痛……”
沈泽川犹如泥塑木雕,动不,喊不出。他呼吸急促,冷汗如雨,齿间紧咬。
为首边沙骑兵戴着头盔,那随风飘动发已经在沈泽川日复日噩梦里变作殷红。他抬臂,轻轻指向天坑,背后箭就如同蝗虫般纷纷落下,密密麻麻地插入人身,刺穿皮肉,溅起热血。
漫天大雪也变成红色,沈泽川看着纪暮陷入血泥,被黏稠红涛吞噬。
文臣不怕死,因为不苟。
李建恒见惯奴颜婢膝,正需要海良宜这样能够痛砭时弊老师。
“慕娘子到底没名分,皇上若是真有心,不如与阁老促膝长谈。大周正是需要皇嗣延绵时候,只要皇上能坦诚相待,阁老定不会敷衍搪塞。”萧驰野最后说道,“至于纪雷和潘如贵,听闻大理寺还没有判?”
李建恒这会儿满心想着海良宜好,心不在焉地点头,说:“账目对不上,还要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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