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中博六州尸骸塞流,茶石天坑里埋着尸体到此刻都没有人去收,因为敦州群城已经被屠干净。
沈卫是自焚,可这笔血迹斑斑账却必须要个活人来承担。沈卫妻妾成群,儿子众多,在边沙骑兵攻占敦州时候全死,只有沈泽川因为出身太卑微,被养在外边才幸免于难。
沈泽川被拖回去,血顺着脚跟拖出痕迹。他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窄小窗。寒风呼啸,疾雪扑打,黑黢黢夜没有尽头。
他脑袋混沌,在风声里,又回到坑中。
纪暮已经不行,呼吸变得很艰难,血水顺着盔甲淌到沈泽川后颈,很快就变得冰凉。周围哭号已经消失,只剩下难耐痛吟,以及凛风咆哮。
熊腰男人提狱杖,掂量下,跟着就打下来。
“再问你次。”审问人拨着茶沫,慢条斯理地抿几口,才说,“沈卫是不是通敌卖国?”
沈泽川咬死不松口,在杖刑中断续地喊:“不、不是!”
审问人搁茶盏,说:“你若是把这份硬气用在战场上,今日便轮不到你们沈家人进来,给继续打!”
沈泽川逐渐扛不住,埋头嘶哑地说:“沈卫没有通敌……”
沈泽川跟面目全非死人面对面,腿被压在厚重人体下,盾硌着他腰腹,喘息间皆是浓重血腥味。他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他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脸,却认不出这是不是曾经见过士兵。
“哥。”沈泽川低声啜泣着,“、好怕……”
纪暮喉间滑动下,用手掌轻轻地拍着沈泽川头,说:“没事……没事。”
沈泽川听见濒临死亡士兵在唱歌,歌声被狂风
“茶石河战兵败,全系沈卫轻率迎敌。茶石河败后,敦州线尚有挽回之机,可他却在兵力悬殊之下无故退兵。端州三城因此沦陷,那城中数万百姓皆丧于边沙弯刀之下。”审问人说到此处,长叹声,恨道,“中博六州,血流成河。沈卫带兵南撤,灯州战最为蹊跷!启东赤郡守备军已经越过天妃阙前去支援,他却抛弃夹击之策,调抽数千骑兵护送家眷去往丹城,致使灯州防线全部崩溃——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吗?若不是离北铁骑狼奔三夜渡过冰河,边沙骑兵就该到阒都门前!”
沈泽川意识昏沉,冷汗淋漓,审问人鄙夷地甩过供词,砸在他后脑。
“宁为条狗,不做中博郎。这次,沈卫便是大周罪人。你不认?你只能认!”
沈泽川痛得半身麻木,他伏在长凳上,看那供词盖在眼前。上边墨迹清晰,每个字都是场耻辱鞭罚,抽在他脸上,告诉天底下所有人。
沈卫卖国,连条狗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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