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翻不身,佝偻在窄榻上略显狼狈。可是他神色如常,已经习惯。
他说:“只有个女儿。”
花娣鼻尖酸,她连忙摁着眼角,强稳着声音哼声,说,“你死婆娘,穷得揭不开锅,谁还愿意跟着你?连婆娘都讨不到,还指望有几个女儿?”
男人说:“个便知足。”
花娣说:“北边还没来人,雪路难走,还要几日。况且中渡这大,拐走孩童哪那容易找到?你不明白。”
几颗铜珠滚在地上,风霜雕鬓男人弯腰捡拾。颗颗擦净收入钱袋,系口时传出铜铃叮当声。对面站着抱算盘老头,将珠子拨得噼啪响。
“结清就走罢。”老头头也不抬,随手挥挥,驱赶道,“快给后边让个位。”
男人声不吭,转身推开人群,挤去街市。阿乙路被颠得两眼发黑,此刻只能奄奄息地躺在地上任人称量,看着罪魁祸首隐入人海。
男人束领罩帽,将张沉默寡言脸隐藏在阴影下,隐约透露出点冷峻线条。他在比肩接踵街市中目不斜视,如同穿梭热闹喧哗颗石头,既不起眼,也没兴趣。他插进小巷,砸道窄小门。
门缓慢半启,露出女人脂粉半褪,困倦脸来。花娣倚着门,连外衣都懒得拢,见男人,便说:“又白走趟,兜里空空是不是?混账东西,只将老娘这里当做客栈,给脸上头。”
男人便不再说话,睡过去。他路跑得辛苦,觉察到后边有妖物追赶,幸亏贴身带件神行宝贝,才得以脱身。如今入城,只要混气味,就不怕那妖物再跟着他。
苍霁鼻尖微动,说:“找不到他,这里人满为患,混进去便分不清。净霖,你铃铛在哪儿?”
净霖在人
花娣嘴里骂着,却让出身来。男人闪身进去,便觉得股香暖扑面而来。他摘罩帽,蜷身坐下在女人小榻上。小炉上煨着酒与粥,他冻天夜手脚终于能够回暖。
花娣窸窸窣窣地钻进被里,背着身,眯会儿。听不到身后人动,又骂道,“去趟深山野林,连吃也不会吗!”
男人沏酒,咽口。只是规矩地坐着,半耷拉着眼。屋里安静,他入门便瞧见没收起杂物,便知道花娣昨夜又接客。他喉中滚动,低低地溢出点叹息,倒在不足身长小榻上,蜷身合目。
“北边有消息吗。”男人压声问道。
花娣睁开眼,注视着俗不可耐帷帐,上边垂挂小镜只能容下她只眼,模糊眼角细纹。她抬指捋捋鬓发,仍是尖锐十足地回答,“以为你已经放弃,走个十天半月问也不问,原来心里还记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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