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小人退后几步,转身就往室内跑。锦鲤怕它告状,连忙起身追去。他入门时动作很轻,因为净霖正在休息。昨夜回来时净霖咳半宿,近晨才睡着。
锦鲤踩着小案,爬上椅子,再跳到榻上,跪在净霖枕边。净霖面色相比昨晚更加苍白,他如同久病之人,仿佛缠绵病榻已成常态。墨发水般铺满枕席,锦鲤小心地掬捧,它们却从指缝流淌下去。锦鲤壮着胆子趴下上半身,听到净霖呼吸声。他指尖触摸到净霖颊面和脖颈,又吃惊地收回来,再不可置信地探出去。
热。
净霖是热,摸起来是润。
这与他先前知道全然不同,难道变作人,连触感也会不同?
锦鲤不会穿衣服,所以只裹着净霖宽衫,衣摆大半拖在地上,他赤脚在檐廊下奔跑。檐下只铜铃迎风摇晃,锦鲤顶着乱糟糟头发,在铃声间又蹦又跳。
石头小人追着他,拾着拖在地上衣摆。锦鲤口气奔到檐廊尽头,那儿临着口小池塘,边栽着棵百年银杏。他蹲下来,用手拨拉池水,被冻得阵哆嗦。
“做人,是这般感觉。”锦鲤喃喃自语。经过个夜晚,他口齿流利不少。
石头小人踢他屁股,锦鲤没留神,个前扑跪倒在木板上。他来不及生气,而是哈哈大笑,抬起手掌反复端详。
“摔倒,这般痛!”他说着。
锦鲤顺势躺倒在净霖身侧,他这样打量着净霖,又发觉些不同。他从没在这个方向打量过净霖,原来净霖鼻是这样挺,净霖唇是这样薄,净霖净霖生得这样好看,仿佛是握就会碎掉细腻薄瓷。
锦鲤捏捏自己鼻,又摸摸自己颊面。心道,将来不会长得比净霖更好看,因为他这样世间有个就足够,要比他更有力,更强壮才好。
他正想着,就觉得背后痛,回头看,石头小人就坐在边上,不大乐意地看着他。他哼声,又贴近净霖许多,用脚将石头小人抵开。
他学会奔跑只是在不久之前,他总是想要躺在地上游动尾巴。他要习惯双手,而非鱼鳍。他盘腿坐下来,拢紧宽衫。白胖脚丫冻得通红,他低头埋到宽衫底下观察自己身体,随后冒出脑袋,对石头小人小声嘀咕。
“人除手脚,还有其他物件吗?好生奇怪。”
石头小人不会说话,挤到他脑袋旁与他齐看半晌,见他脸懵懂,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锦鲤捉石头小人,往它底下看看,奇怪地说,“你为何就没有?”
石头小人面上恼羞,捂着脑袋踢锦鲤脚。锦鲤立即龇牙咧嘴地威胁道,“你若再踢,便把你丢掉!让你再也见不到净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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