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时趣,离别总苦。自古生老病死不可强求。可弟子痴愚,偏要强求回。”
雪白衣袍沾灰尘,善哉清隽面容无悲无喜。
“善哉自知心罪未解,又添身罪,乃业孽缠身,只求得杀生佛舍利渡苦海中人,余生愿重归佛,忏悔己罪,长守业塔……”
在这高高第三重山门前,他放下世人眼中切曾有荣与辱、名与望,伏首跪拜在阶前。凡俗世间七情六欲都在这刻从他身上熄灭,再不见有任何妄念涌动影子。
这刻,他又成为那人仰视也不及慧僧善哉。
他想起昨天那个月明风清夜晚,他把昏睡过去沈独抱进禅房,他连脉搏都变得时有时无,无意识间却还抓着他手,那是种恐惧又眷恋姿态。
只是谁知道他心底忧和怖呢?
业塔杀生,真佛舍利……
世间最难,是回头路。
烈日下山风吹荡,竟也有股彻骨冷意,天机禅院止戈碑便立在那溪水之畔,善哉站在这山脚下抬首而望,高处天机禅院仿佛在云端般,俯视着这世间芸芸疾苦之众生,也俯视着他这渡过苦海又回头返岸教徒。
慧僧之名善哉,没有冲动和莽撞,所有浮动爱恨都寂灭成道惨白香灰,躺在心底。
恍如隔世。
分明只是离开七八日,可当他跋山涉水再次回到不空山前看见那高高三重山门时,却生出种无边陌生之感。
天机禅院,三重山门。
第道山门,上刻“山水”;第二道山门,刻也是“山水”;第三道山门,刻还是“山水”。
为他动过凡心,也为他重遁空门。
重抬步,情爱都抛。
善哉垂首低眉,终是俯身在这第重山门前伏身跪拜,如往昔每日在佛前参拜般,从第级台阶起,路拜上。
早有见着这幕吓住小沙弥往山上去通传,禅院里得闻这消息僧众纷纷震动,缘灭方丈率人来到山门前,见着那道跪上山来熟悉身影,只觉心底沉重,隐约已明白他回到山门,所为何事。
可时间实在不忍责问。
缘灭方丈长叹声,合十道:“善哉,你这又是何苦?”
往日他只知典故,此时方知心境。
来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去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归时,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世间山水总不改。
世间易改是人心。
爱恨是缘,红尘是劫。莽苍里走过遭,才知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求,必有所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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