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蒙蓦地凝噎,失声调。
“为什啊……为什要留个人……”
其实两辈子,到最后,都只有他自己。
踏仙君听着那被呼啸劲风吞噬余音,看着薛蒙远去地方,他动不动地立在屋脊上,大风吹拂着他斗篷猎猎飘拂。他抬手,触上胸膛,竟不知那是怎样滋味。
拜故人半为鬼。
他才二十二岁,却只有在醉里梦里,才能再见故人欢笑,复又团圞。他才风华之年,却唯有饮坛杜康,才可见高堂慈爱,旧友两三。
薛蒙仰仰头,似乎是想忍住眼角泪水,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忍住,风雪已迷他眼。
他阖眸,近乎是长啸地,响遏行云,似在与天叩问,与地鸣志。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
云气聚合,他砸落手中酒坛。
房梁,低伏着身躯潜在廊上,看着那个蜷在雪地里抱膝痛哭薛蒙。
他记忆中薛蒙直是凶煞,傲慢,咄咄逼人尖锐刻薄。而此刻留在漫天风雪里,却是个再也找不到哥哥孩子。
他看着薛蒙在原处哭很久很久,后来薛蒙起身,也不知是酒醒,还是哭累,就那茫茫然在院落中立会儿,最后抱着酒坛,往院落梅花深处走。那青年走得漫无目,神情恍惚,慢慢地远去——远去——
踏仙君看着雪地上,两行歪七扭八却不再回头足迹,直向风雪深处蔓延,直至瞧不见薛蒙背影。
朔风中,忽然传来凛凛歌声,那是薛正雍生前曾经吟唱过曲蜀中短歌,如今在薛蒙喉中淌出,在昆仑踏雪宫盘旋回响。
对于薛蒙而言是这样,对于踏仙君,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世巫山殿,空空荡荡,最后只剩他孤家寡人,谁都不再有。他不知道自己屋子里香炉曾经摆放在哪里,也穿
双手张开,薛蒙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他不想再往前走,前方是哪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再也没有熟悉身影,再也没有家。
哪怕方才梦到墨燃,都是假,都是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薛蒙在雪地里躺着,过会儿,抬起手,遮住自己眼睑。
血色淡薄嘴唇微微启合,热泪潸然滑落。
“你们为什都走,就留个人。”
“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声起,音尚年少,调已沧桑,“总角藏酿桂枝下,对饮面朽鬓已斑。”
大雪染透青年乌发。
那沙哑嗓音夹杂着风雪之声,万籁萧瑟。
“天光梦碎众行远……”越来越远,趋近渺茫。亦或许不是薛蒙走远,而是少年人终于泣不成声,字句哽咽,“弃老身浊泪含。”
弃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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