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眨眨眼,垂眸看着这张交到自己手里“蕉庵”,忽然想:如果不是为张遮,或许,她到死,埋进土里,也不会对谁提起,她还对谢危有过喂血之恩。
不过……
好像前世宫变后,谢危手上沾血,便再没碰过琴。
她生中最惶恐、最不堪时候,都被这个人看见,只要看见这个人,就会想起那些过往。
而这是上世她最忌讳。
谁知道当时谢危是怎看她呢?
如今皇后娘娘,当初也就是个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乡野丫头。
只要想起来便觉得难堪,所以姜雪宁从来只当这段过往不存在。
目养神,唯有中途偶尔停下歇脚时,他会抚弄那张琴。
姜雪宁听不懂,也看他不顺眼。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身世,又知道家里还有位人人称赞“姐姐”,路上生怕被京里来接她仆妇看轻,虽没学过什规矩,却因为内心恐惧,偏要端出副大家小姐架势,为着那分卑微可怜“自尊”。
大小姐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所以她也对别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这“别人”里便包括“谢危”。
洞悉人心谢危大约知道她想法。
即便在朝野地位甚高,进出宫廷频繁,他也极少出现在她面前,且对此绝口不提。
至于腕上那道疤,她都请太医开方子,仔细涂两年药,消个干干净净。
此刻馆内婆律香氤氲着。
香息悠远,使人静心。
她在乡野间长大,也没学什规矩,可此人行走坐卧皆有章法,不管是同在起进食时那举箸姿态,还是靠在马车内小憩时丝不乱,都叫她看难受。
当时她觉着此人身寒酸却还端着;
很久以后才愿意承认,她之所以难受,实是因为即便不懂,也能感受到那种云泥之别。而这种差别,正是当时个在乡野间长大她和那座她即将抵达繁华京城差别。
但人总是不愿承认。
即便后来当皇后,她都不愿意看见谢危,且谢危名字总与琴连着,连带着她也不愿看见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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