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准镇着开封府,死死忍这些年,无非只为这封诏书。他静坐良久,终归轻叹:“倘若他能早想清楚,也不至今日……”
“倘若他早想清楚。”
商恪倒杯茶,搁在卫准手旁:“又岂有今日?”
卫准怔,苦笑下,将那杯茶握在手里,长叹声。
篝火熊熊烧着,明亮火光映得人手脸发烫,胸口无数念头盘踞杂陈,竟不知是冷是热。
“枭雄?”刀疤在旁倒茶,不屑道,“狗熊,比襄王还不如呢。”
亲兵已将附近清场,不怕失言。商恪闻言稍怔下,点头失笑:“话虽粗,却大体不差……二位请看。”
快马鸿翎,传得是宫中诏书,剥开外封,内里已露出隐约层明黄。
萧朔将诏书铺开,同云琅看过遍,随手递回去。
商恪接过来:“如何?”
空,层层盘剥拔除,做事而已。”
昔日西夏铁骑混入叛军,叩破汴梁城,杀到宫城墙下。云琅领禁军殊死相抗,萧朔剑挟禁宫出兵开城,他们那位皇上浩荡天威就已去大半。
若非那时北疆虎狼环伺、京中朝局不稳,旦国中生变后患无穷,必须先攘外再安内,如今宫中那把龙椅早已换人来坐。
“禁军不奉召不听宣,枢密院自身难保,太师府阳奉阴违,朝中已成团散沙。”
卫准道:“皇上手中只剩寥寥金吾卫与暗卫,对朝中动荡有心无力,再伸不出手制衡……如今所谓宫中敕令,有名无实罢。”
为两人私心、两人野望,多少人填进看不见底深寒沟壑里去。冠冕堂皇粉饰野心,累累白骨遍地殷血,率兽食人,将护国千里之堤蚀出不知多少罅隙,尚不知蚁穴成结,作茧自缚。
遍地是血,冷透血,枯成干涩黑。
然后有人从死地伤痕累累地回来
“封镇国公。”萧朔道,“云麾将军晋云麾侯。”
“不止。”
商恪清下喉咙,正经道:“云氏族举族平反,为端王述功立碑,永载史册。君王下罪己诏,亲临祭坛凭吊朔方死难将士,凭你二人执掌变法,裁撤冗政,清肃朝堂……”
云琅实在听不下去,咳声:“商兄。”
商恪适可而止,将诏书敛在处,随手搁到旁。
萧朔颔首,接过温热茶水,递给云琅:“可曾召令宗室王族私兵勤王?”
卫准点点头:“衣带传诏,秘出宫门。可惜环王染风寒,卫王忽然发头风卧床不起。去找景王,景王府竟然府门紧闭,阖府不知所踪。”
几人心中都清楚是怎回事,各自对视,不由哑然。
“困兽犹斗……”
商恪召来随从,替几人落座:“他若坦然认败赴死,也算他是个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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