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蹲在山神庙前,看看螳螂家——好好地藏在叶子下头——又盯着山神像发会儿呆。
天色亮起来时候,他踩着路边草叶露水下山。
他未曾回头,不过即便他回头,也是看不见——大山神灵站在那里,站在祭坛旁边,看着他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然后山神低下头,静默会儿,弯腰去用冰冷手指戳戳其中个红苕。
察觉到指尖热度,他弯起嘴角,露出个又似开心又似苦涩笑容。
苔。将那块积灰红布在山泉里洗洗,又盖回去。
然后他蹲在祭坛前开始编新螳螂妈和螳螂娃儿。
天微微亮时候,他将螳螂家放进山神庙里,用石头压住腿脚,再用片大树叶遮住。
他退两步,看着静默山神像。山神直没有出现,即便他夜里被冷风吹得打好几个喷嚏。
他将怀里用草纸包裹严实包龙须糖搁在祭坛上,低着头说,“这个很好吃。会掉渣,要用手接住。”
随着他动作而垂下来乌黑长发上,还挂着缕龙须糖残渣。
……
大河每隔两三月,便回村次,带回些给村人礼物,也如数地带回工资给三舅。他心眼实,除买买礼物买买糖、旧衣穿破时给自己置换上件,并不再从中克扣自用。他平素没什爱好,也不跟着厂里群年轻小伙子出去喝酒玩
村里人对他归来都感到惊奇和新奇。那些毛都没长齐小娃儿就像幼时他样,围在他周围跳跃着讨要糖果和小袋装各类零食。而稍大些少年少女,则巴巴地围着他询问县城模样,听他讲那宽敞工厂,跑起来隆隆响汽车,夜晚时花花绿绿路灯。
他帮三舅干天农活,晚上便听三舅妈唠叨,还有多少多少债务要还清,弟妹学杂费又有多少。他将这三月工资全部交给三舅,并且答应三舅妈之后工资仍旧是点不少地交回来。
秀秀傍晚放学来寻他,并且跟他说自己下半年就要小学毕业,然后到镇上上住宿初中——这样他们便近点,她可以周末到县城来找他耍。对于这点,大河虽然觉得是好事,但并不因此而欣喜若狂。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每个周末都能回村,到半山打理那齐腰小庙。
临走那天早上,他天未亮又到山神庙。两日前留下龙须糖像是被鸟雀或者其他小动物刨过,破烂且粘腻地摊在祭坛上,并且招惹堆蚂蚁来来去去。
山神享用或者未享用过这贡品,都是看不出。因此他只是沉默地将碎糖拢起来埋在附近地里,并且打理干净祭坛,然后新摆两个热腾腾红苕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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