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池上自然是六爷最常开车。他如今嫁人,不适合再跟严医生共坐辆车,倒不是怕尴尬,而是怕外人嚼舌根。
他与贺六爷婚事本就引人注目,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回要是真和严仁渐坐同辆汽车,说不准会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到时候“方伊池与陌生男子同进同出”流言蜚语眨眼就能在四九
“你是老六男妻。”贺四爷终于缓缓开口,字里行间满满是读书人含蓄,“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但你进老六门,就是老六人,记住吗?”
方伊池本能地答声“记住”,恍恍惚惚地回到万禄身旁,跟着严仁渐走几步,后知后觉地明白贺四爷意思。
贺四爷是要他和别男人避嫌呢!
方伊池只觉荒谬可笑。贺四爷瞧不起他出身,以为服务生见到男人就要上去勾引,所以瞧见方伊池与严仁渐同往外走,就以为他当服务生时“老毛病”犯。
这是在敲打他呢!
“贺四爷,您起来?”
方伊池忙跟着问好:“贺四爷。”
贺四爷拿着张雪白帕子,掩唇咳嗽,温润眉眼满是憔悴,目光扫向他二人时陡然严厉:“你们在这儿做什?”
“小爷要去陆军医院,顺便捎上。”严仁渐抢先回答,“贺四爷,您要是没什急事,等们回来,再去南厢房给您请安。”
“不必。”贺四爷收回视线,挥挥手示意他们走。
方伊池念及此,忍不住笑出声来,引得万禄频频回头,疑惑地瞧着他,以为他有什话要吩咐。
方伊池自然没话吩咐。他只是换角度想,贺四爷就算再看不上他出身,也没说出让他滚出贺家话,更没有冷嘲热讽,仅仅是把他叫到没人地方教育罢。
这才符合贺家家教。
“小爷,您上车。”万禄殷勤地拉开车门,将方伊池请进去,再扭头对严仁渐作揖,“严医生,麻烦您坐后面那辆车吧。”
贺家有不少车,除却老爷子自个儿,各房都有两三辆,贺作舟最多,不仅自己买,还有先前出嫁姐姐留下来车子。
方伊池松口气,扭头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贺四爷冷淡声音:“方伊池是吧?你留下,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贺四爷?”他慌乱瞬,又迅速恢复冷静,接过万禄手里伞,走到贺四爷面前,再次作揖,“您是有什要紧话,要带给六爷吗?”
贺四爷不答话,先把身边下人遣走,再慢条斯理地折腾手里帕子。
那条帕子洁白似雪,正中却好像有点红痕,刺眼得紧。
几捧碎雪从屋檐上跌下,扑簌簌落在方伊池脚边,宛若盛开着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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