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纸杯,突然打断思绪的叶逢春像个小孩子一般浑浑噩噩地被人带着坐下来,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啜饮下那杯水——这样什么都不想,由别人照顾的感觉,自从他懂事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
静静地陪着父亲在那条硬邦邦的长凳上坐了半晌,屋里的三个人终于红着眼睛出来。叶迎夏脚步匆匆,双手捂着鼻子和嘴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可是
家最最坚实的顶梁柱——最讽刺的是,包括自己生的那三个孩子,都是在这个大哥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大少爷……这就是你的儿子?”妇人喘息着喃喃地说道,奋力向叶攸同伸出枯瘦的手,“孩子,你过来,奶奶有句话要跟你说。”
听老人说话已然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烛火一般,叶攸同心中有些害怕,不由望了父亲一眼。见他浓眉微蹙似乎在考虑这什么,一边对着自己鼓励似的点了点头,这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床沿。
“你爸爸……从小劳碌辛苦,没有过过几天清闲日子,以后你……你要好好孝顺他……”老人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字地将这句话地挤出双唇,语气殷殷。
见她暮气沉沉有气无力的样子,叶攸同总觉得她应该休息而不是说这么多话。为了安慰老人,他只得不断地点头——心里想的是他自然会对爸爸好,不需要任何人再嘱咐。妇人看到他的表示,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随即将几乎呆滞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叶逢春,“大少爷……是我老太婆对不住你,也辜负了夫人的信任……你如今有了这孩子,真是上天垂怜……阿弥陀佛……迎夏他们几个,我都托付给你了……对不住……让你替我辛苦……我去了地下,会向夫人告罪……”说着声音渐渐转低,眼看就要灯尽油枯。
“锦姨!”叶逢春低低叫了她一声,“我早就不怪你了。弟弟妹妹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不管他们。”尽管过去两人之间有着种种恩怨嫌隙,可以说这个女人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叶逢春仍旧希望能让她走得没有遗憾。
妇人听了他的话,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逢春见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有些惊慌失措的儿子,默默牵着他的手掀帘出门,对一直守在门外的弟弟沉声说道:“你们进去吧,锦姨她……过去了。”
接下来屋内传出两个女人悲痛的哭声,想起锦姨刚才的嘱咐,叶逢春闭了闭眼睛,觉得心里很累很累,头又有些痛了起来。
“爸爸,别伤心。”突然耳边响起一个低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怜爱,随即手里被人塞了一个杯子,“是不是头又疼了?坐下来喝杯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