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点点在变,冷冽空气带着些许鞭炮硫磺味儿,冲散房间里暖气和烟雾,也把他头脑吹得清明许多。
依然是如果——如果这些事儿发生在……罗浩吧,罗浩身上,他也觉得无奈,也会尽可能地帮帮忙,但也就到这儿,多也帮不上。
在心里叹口气,夏良旋身躺在沙发上,条胳膊压上额头,另条随便在沙发沿上伸出去,指节在麻绳地垫上划个圈。
可对方是柳小满,切感受就完全变成不同层次。
喜欢真是种描述不来情绪,也许是某种病理,能直接引发出针对人英雄病。
李猛曾经打着趣儿地说过“小满不满,夏良不良”,后面四个字夏良不怎认同,前面四个现在想想真实到不服都不行。
不止是胳膊,柳小满遭遇种种,从个人到家庭没有样能称得上个“满”。
半满都没有,这朴素“小满”心愿,都达不成。
记得刚断胳膊那几天他烦得够呛,蹲在院子里抽烟也琢磨到柳小满。当时只想着他上进,努力,还觉得老天爷公平到冷漠,有得必有失,给他这好性格,带来交换是夺走他条胳膊。
现在他只觉得冷漠。
问完柳勇那句话,夏良以为但凡还有点儿血气,柳勇都得光火。
但是没有。
他也恼,能看出来,被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学生怼上这句,不恼都没法儿做人。
可也就是恼,还没敢冲着他,捏捏拳头拧着眉毛瞪他会儿,夏良没避没也让,眼皮不动就那跟他对盯着,柳勇自己就把劲儿给泄。
他心虚。
他闭上眼睛,把沙发毯拽过来盖在身上。
这场觉睡得时间不长,估计是姿势不对或压着哪儿,还连着做两三个重梦
这个世界对于柳小满,点儿也不公平。
这已经不是自不自强问题,现实就是又冷又硬,这样突兀闯回来家子,中风不能自理爷爷,日后源源不断医疗花销,还有眼见着就要到来高考。
码又码逃脱不掉现实,全都股脑儿压上他残缺臂膀。
柳小满那瘦。
夏良烦躁地呼出口气,起身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推开窗。
这多年对家里亏欠,自己心里不安,十年回趟家就把老爷子气中风,包括最根源上贫穷,都是砌起他剧烈心虚砖瓦。
夏良没有追着人踩到底爱好,要搁在别人身上他连这句都懒得张嘴。只是因为这是柳小满,他心疼。
也正因为这是柳小满爸,打断骨头连着筋,说什做什他必须有余地。
柳小满。
夏良想着这三个字,重新半睁着眼看头顶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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