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尴尬之态,胡明仲这般嘲讽,既有讽喻之意,又有几分真情实态,表达亲近之心,着实难对。
且不说其余二人心中何等五味杂陈,只说胡明仲,诗吟罢,番言语脱出,便继续低头对付那条鸭腿,片刻之后,将那鸭腿对付差不多,这位工部尚书却又干脆对着二人起身拱手:
“二位兄长,旧谊风月愚弟只有那番话,也已经说完,若有得罪,那自然是你们忘咱们生死之交旧谊,不是愚弟说不中听……日本国三百个武士既然都到济南,就先回去安排下调配文书,走蒲津转运事情,也
契阔死生俱泪下,功名富贵此心休。
杀鸡为黍思前约,问舍求田愧本谋。
又向春风话离别,此生生计日悠悠。”
诗吟罢,胡寅捏着鸭腿,对着早已经色变二人摇头感慨:
“元镇兄,你说今日只论旧谊与风月文章,可若论咱们三人旧谊兼风月文章,还有比这首诗更贴切吗?十年前,咱们三人起藏在太学里,起逃出去,在城外汴水旁议定,元镇兄家小多,所以往南,德远兄则往北,孤身顺汴水向东,分三路去打探消息、寻找行在,以防路遇不测,被人窝端……可为何先动身前你没有诗兴,偏偏是走,你二人南北作别时有此诗呢?为何这首诗是《别张德远》,不是《赠胡明仲》呢?”
张浚时愣在那里,赵鼎勉力含笑,方欲言语,但刚开口,却也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反而有些痴意味。
至于吃整晚胡明仲,却是继续拿鸭腿在桌上敲个不停:“元镇兄、德远兄,若论咱们三人旧谊,别倒也罢,唯独这件事情愚弟始终耿耿于怀!你们说,百年之后,诗词汰旧出新,咱们三人又不是什大家,那些什三相镇庙堂之类庸俗之作怕是都要被遮掩,到时候只剩下这首诗传世,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只有你二人曾生死契阔,胡明仲却只是个路人?当日定下生死情分,难道不是赵鼎、张浚和胡寅,也就是今日在这里坐着三人吗?!”
话到最后,几乎有些激烈之态,便是相隔两扇门外厅,也有些慌乱响动,只是无人敢进来窥探罢。
至于说赵张二人,胡寅诗吟出,他们便有些渐渐黯然,等到胡寅作势指摘质问之时,二人期间其实皆有作言语回应之意,但几乎是刚开口,却又都不免三分羞惭,三分酸涩,又有三分反覆之慨然,以至于无言以对……
毕竟嘛,曾几何时,国破家亡,三人既曾生死扶持,又曾死生契阔,那是何等交情?而如今,大局翻转,却各生羽翼,相互对立,以至于这般相聚,都要犹疑试探。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