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下午过半,但外面云太厚,所以黑暗。”范秀娘低声相对,然后靠近过来继续询问。“爹爹,都三日,你要不要将甲胄脱,换身干净衣服?女儿也为爹爹趁机擦拭下甲叶?”
灯火下,身上几乎已经有馊味,似乎还带着丝血腥味范琼看着女儿那双毫无杂质乌黑大眼睛,微微怔,几乎便要答应。
但最终,此人还是选择摇头不止:“不只是南阳那边官家,如今城内也有人要杀咱们家,你爹爹刻都不能放松!”
范秀娘低头不语,却又回身出去,俄而端来盆热水与面巾,低头拧起,准备给父亲擦下脸面与脖颈。
而范琼看着女儿欠身时闪过白洁额头与干净鬓角,也是心中叹,想当日在北面,他看着那赵官家到处搜罗浣衣娘,还曾心中不屑。但前几日那官家在南阳故态萌生之时,早已经感觉大祸临头他却是动过将女儿送过去来换条命心思,但只是稍犹豫,便白白葬送最后机会。
万劫不复举动来!
什临金人不战,什骄纵跋扈,南阳那位官家前几日明文旨意都是虚,范琼早早认定南阳那位赵官家要杀自己理由——在渊宗(宋钦宗)被金人扣押后,他受金人指派,回城公然押送太上道君皇帝与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宗室贵人起出城,并沿途镇压阻拦百姓!
这件事,当时行在无兵他却手握重兵时,是官家和李纲起做出许诺既往不咎,但如今局势好转,官家居然顶住金人这波扫荡,便干脆食言而肥,又要对付自己。
不过,事到如今,还想这些未免多余,范琼也只能感叹自己当日居然没看出来南阳那位有如此胆色与底力,竟能把局面维持到今日这地步,以至于暗恨昔日没有留在北方投降金人……只能说,这个官家如此隐忍,又如此狠厉,跟昔日东京城中二圣相对,简直不像是赵家种!
“爹爹!”
“爹爹?”停片刻,还是手持热巾范秀娘小心翼翼打破沉默。
声清脆喊声忽然响起,引得范琼心下惊,然后直接握住手中刀把,待看到是自己亲女秀娘捧着盏油灯走来,这才释然。
“爹爹,蚊虫太多,可要烧些雄黄萍(宋代版蚊香,由雄黄加干浮萍制作)?”今年才十六岁范秀娘看到父亲举起刀子,神色惊,却还是小心踱步来问。
“不用如此。”范琼连连摇头不止。“那东西烧太多让人头昏脑涨,现在正在关键时候,不能点那个,你也不要擅自给点……”
“是。”范秀娘放下油灯,小心应声。
“几时?”范琼看着油灯,此时才算是从之前睡梦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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