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酒过三巡,叙旧完毕,张居正便正色道:“柱乾,听你讲学,发现是越发离经叛道,你竟公然宣称,自己是‘无君无父’,这种异端邪说,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学问确是异端,但并非邪说。”何心隐摇摇头,答道,“父子君臣关系,在孔夫子提出五伦中,最为束缚人心。在家事父,在朝事君,不管对错,必须绝对服从。这样做人,辈子战战兢兢,自己不是自己,是
王家,赚顶乌纱帽?”何心隐摇头道:“要去遍访名师,学习真正学问。”说着朝张居正笑道:“等学成经邦济世之学,到时候成就,定比你这个当官儿大。”
“定如此。”张居正也被他豪侠之气感染,两人痛饮番,便就此抱拳揖别。之后三十八年,两人走出两条截然不同人生轨迹,张居正在朝为官,最终位列宰揆,掀起轰轰烈烈新政改革。虽然因为‘夺情事件’黯然下野,但他改革,至今仍然深刻地影响着这个国家。
何心隐却仗剑走天涯,执笔写春秋。讲学、当大侠、开聚合堂、还曾经设计除掉过严嵩……把想做事情都做到,而且件件做得精彩,拿出哪件来,都够寻常人骄傲三代。
两条本来应该越拉越远人生轨迹,却在命运安排下出现交点。
当然,要不是张居正找上门来,两人也见不着……自从几次想要起复都无果后,张居正堪透些事情,便不再谋求出山,而是游山玩水,过起闲云野鹤日子。这次他正欲往衡山游玩,听说何心隐在此讲学,竟改变行程过来石鼓书院。
到之后,张居正没有立即自报家门,而是在书院听天讲,到散讲时才让人持自己名刺去见何心隐。
知道是他来,何心隐立刻请进,吩咐书院备桌酒席,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时隔三十八年,两位昔日好友,终于又坐在起,举杯相邀。上次对饮时,还都是风姿翩翩少年郎,这次却都成花甲之年半老翁,怎能不让两人唏嘘伤感?
但何心隐知道,张居正找自己,肯定不是叙旧。二十年前,自己刚刚成为心学大师时,就收到过他绝交信,至今犹能记得张居正对心学评价:‘吾所恶者,恶紫之夺朱也,莠之乱苗也,郑声之乱雅也,作伪之乱学也。’之后两人曾经在北京相见,番言谈,不欢而散。之后同门问此人如何?何心隐发出此人‘能亡学’论断,结果使王学全面倒向沈默,自此走上与张居正作对道路。
他十分清楚,这位故友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宽恕’二字,所以此番前来相见,肯定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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