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恕亦在其中。
他并无信仰,跪在道场下麻木地念诵重复经文,目光却被道场中央殷承玉所吸引。
太子殿下身素衣,双手合十,掌中缠绕串佛珠,阖着眼眸虔诚诵经。
世人信神佛,而他信殷承玉。
他苦难因对方而结束,他希望亦种在对方身上。
“有孤记忆,也是如此不堪吗?”殷承玉抬眸凝着他,质问得近乎无理取闹。
但在薛恕面前,他总是如此。只要他想,他便是理。
薛恕与他长久对视,抿着唇浅浅笑笑:“殿下是那段时日里唯亮色。”
他缓缓回忆着贫瘠往事,那些旧事都蒙尘,是阴翳灰黑色,只有殷承玉是鲜活,所以并不怎费力,就记起来。
“殿下还记得?那时候鱼台死很多人,尸体却无人收敛。殿下来后,命人将尸体收敛火化。因骨灰混在处无法分辨,便都洒在东边山头上。还立石碑,死者之名都刻在上面。”
看天上弯月,他就看着殷承玉。
他目不转睛地将人盯着,殷承玉就是想装看不见都不成,目光斜斜睨着他:“此去山东,会路过济宁。等叛乱平,你若是想回去,可以回去看看。”
殷承玉本是有心体恤,以为他故地重游,许会想回家乡看看。
但薛恕却摇摇头:“没什好看,那里留下,都不是什美好回忆。”
鱼台本就不是他故乡,只不过曾经有母亲和姐姐在,那里才成他家乡。
“后来几年颠沛流离,不信神佛,不信人心,只信殿下。”薛恕垂眸,近乎虔诚地望
他语气很淡,神色平静没有波澜:“母亲尸体也在其中,当时买不起棺材,城中又遍地水涝,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葬。只好将尸身用草席裹,放在破庙里。后来殿下说死者尸体统火化立碑,还请僧人做法事超度,便将母亲尸身送去火化。”
他本不信神灵,只是不忍母亲生前艰辛,死后还要被扔在乱葬岗不得安宁。
所以他带着母亲去。
尸体运到东山头焚尸坑焚烧,山下则摆道场法坛,穿着灰色僧衣和尚们坐在道场上诵经超度。
道场之外,跪着无数在这场大灾里失去至亲人。
如今亲人不在,甚至母亲病逝后遗体同其他病人道火化,连坟冢都没能留下。那里就只剩下些晦暗不堪往事,更没有回去必要。
他语气很淡,看得出确实对故地毫无留恋。
或者说,自从亲人故去后,他如杨花随水而飘,东南西北,居无定处,就很少再对旁事物有所留恋。
他毕生所求,也不过眼前这个人罢。
如今他所求得应,已不再奢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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