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迷了路,倒也不急,闲闲往廊边一靠,道:“等会儿,我叫周自横来带路。”
钱盟一听,整张脸都难受得皱起来了,缩着脖子艰难道:“哎哟喂,周自横您找他干嘛……老子一听这小疯子说话,我心里就堵得慌……”
家族越大,腌臜事越多,钱盟很清楚周家没几个正常人,他以为周向晚的画风已经很不对了,直到他见了周自横。那时周自横才十五岁,雪白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一圈哑黑色的皮革颈环套在脖颈上,粉衬衫,黑色九分裤,微微仰起头像疯子一样盯着
自周鉴林的基因。他砸碎了镜子,握着尖锐的碎片在侧脸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抛弃周家的一切,在南非白手起家。只不过兜兜转转,他还是活成了周鉴林的样子。
梦境的最后,是车祸。周向晚冒着冷汗翻身而起,浑身都疼,瞪着窗外天边的几点闪烁的辰星,直到太阳升起。
周向晚摸了摸脸,心想太傻了,再怎么气也不能对自己的脸下手,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他举起手机美美地自拍了一张,在翻相册的时候,翻到了上次在机场和吴凉的自拍,吴凉头顶的毛还翘着,岔开腿姿势别扭地跪在他身上,拍糊了之后,他满脸生无可恋的沧桑更明显了,周向笑了一声,把照片删了,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虽然和吴凉做不成朋友了,但至少他还活着,钱盟也在他身边呆着。
很快就到了周鉴林寿辰那天,天空阴沉,下毛毛雨,风却挺大,钱盟跟着周向晚回了祖宅。
周鉴林这一脉的周家人的口味偏中式,祖宅是一大四合院,这是钱盟第一次跟周向晚回周宅,被其气派程度惊得险些迈不动步子,方砖墁地,青石作阶,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哪怕厕所旁边的一个普通的小花盆,恐怕都是古董。
钱盟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向晚身后,一对牛眼似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跟丢了。周向晚今天没有卷头发,白金色的长发披垂至蝴蝶骨,如流金般闪着光,黑色的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手里握着的一把鲜红的长柄雨伞。钱盟心想自从周祖宗割了阑尾,他看起来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忽的,周向晚脚步一顿,抬头望了望天,钱盟眼神一凛,上前低声问道:“周少,咋了?”
周向晚顶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钱盟:“……您老不是在这住了好几年吗?”
但是,在周向晚的记忆里,他已经有二十几年没踏进这破地方了,更何况四合院院落极多,前院、后院、东院、西院、正院、偏院、跨院、书房院、围房院、马号、一进、二进、三进……抄手游廊如蜘蛛网一般连接各处,实在是复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