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腰杆挺得笔直,大踏步走去。
夏明若微笑着跟上他,钻进地窖。
地窖里有颗脑袋反光很厉害,老头儿与楚海洋肩挨肩,几乎贴在古尸身上,夏明若喊他们,两人充耳不闻。
林少湖说:“这个人对字迹很敏感,尤其像这种小时候练过字。”
他深深吸口气,声音有些抖动:“见笑……你不知道捧着这封信哭多长时间,就觉得过去十几年真没什,在天山上踩着齐腰深雪伐木头没什,被关进斗室没日没夜写交代材料也没什,重要是程静钧还活着!他还能给写信!”
他真哽咽:“你说世界上还有什比这个更好?”
夏明若善意地微笑:“警察叔叔哭。”
“胡说八道,谁哭?”林少湖狠狠抽下鼻子,“别出去说!”
挺近,就记得他们家大门从来不开,偶而回开,跑去看,才深切地感受到什叫做资本家。”林少湖回忆说,“还记得他爸爸妈妈,两人经常出现在白俄开西餐社,穿着十分考究,但待人还是很客气。”
“程静钧呢?”
林少湖说:“他是大少爷。开始还以为他脑子不好,因为他看上去什都不懂,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们当时有个形容叫‘金丝鸟’。所以……”他顿顿,“所以后来他被人拉去跪玻璃碴儿,还是很可怜。”
“不讲,”林少湖说,“陈年旧事,没必要讲给你们听。”
夏明若问:“你放他走吧?从学校囚室里?”
“哪有那坏。”夏明若笑道。
“走,不跟你胡扯,”林少湖要往地窖走,又威胁,“别出去说啊,否则饶不你。还有,程家还没平反呢,这些话外传对他们不好。”
夏明若赌咒:“向毛主席发誓。”
林少湖要进屋,夏明若又喊住他:“警察叔叔,那是整整十五年啊……”
林少湖回头笑:“你学历史,应该知道古来道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既然过去,便不值得纠缠可惜,十五年,不算什!”
林少湖抹掉头发上水:“也送他上火车,以为他不能活着回来。”
“嗐!”夏明若大笑,“活得可滋润!”
林少湖走进树影里,微弱星光下看不见他表情:“嗯。”
他静默半晌,大概在点烟,黑暗中亮起点火星。
“1975年参加侦破培训班,有记者来采访,和战友们便登报。他大概看见,就给写封信,这封信辗转到手上时,时间已经整整过去半年。信上没署名,而且就写两个字:‘少湖’,可第眼就知道是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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