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看看外面白骨与暮鸦,抚着怀中猫儿:“天地终无情。”
陈微尘便继续道:“斩妖除魔是为气运,不插手人间事也是为气运。周先生最爱讲当年焱帝如何剑挽天河,守住仙魔壁障,救天下苍生……可究其原因,还是出于自保,为使妖魔浊气好好待在该待地方,不去污仙家太清之气——可见他纵然是仙家帝君,放到人间,也不是什好东西。”
“仙道人间到底有别,”谢琅与他认真辩起来:“辈中人,参天地,求长生,是为证道,怎能以凡人之理揣度?”
两人便各自有理有据你来往唇枪舌剑番,陈微尘被拘在家时无事可做,平白看不少读书人怪论,又兼被誉为道家根底《南华经》在手,对敌手有充足解,倒还占上风。
待最后句落下,辩无可辩,谢琅将拂尘拢在怀里:“陈公子,除却慧根不提,大概明白你为何不宜修仙。”
出月城,途径三四繁华地,而后渐至荒凉。
楼阁倾倒,池台蒙尘,飞檐折泥中。
待到过天险,出关隘,到南朝属地外,更是荒野凄凄,百里无人。
路边偶有瘦如柴野狗,叼块不知从哪里刨出光秃秃白骨,在枯树根旁坐下,不知疲倦地咬着。
再向北,有座荒城,格局阔大,可惜护城河早已干涸,火燎痕迹涂黑屋舍,路边有零星人骨。
陈微尘也展扇,只笑不语,继续看窗外。
从上锦城向北,遗城更少,到夕日斜沉,暮色四合时,才到处有人村落。
炊烟袅袅散开,有女人声音喊着自家孩子归家,为这荒野上黄昏缀人间烟火气。
陈微尘上前敲开家门询问能否借宿,开门汉子见到外人,脸紧绷戒备,挥挥手,道:
陈微尘放下手中南华经,看着马车窗外景象,对自家小厮卖弄学识道:“此处应是上锦城,皇朝极盛时,繁荣可与月城相较,可惜焚于战火。古人云,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年之后,公子就要下黄泉与这些仁兄作伴,到时皮囊去,谁也不认得谁,极好,极好。”
温回摆手,表示不想搭理他这些疯话,悄悄附到他耳边,换话题:“公子,都说仙长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可咱们人间,战乱苦尤胜妖魔难,为何他们却不管不顾呢?”
说着,还悄悄瞅瞅专心致志逗猫谢琅和正缓缓拭剑叶九琊。
陈微尘慢悠悠赞赏:“你问也极好,没有白听十几年周先生说书。”
他声音不大不小,在马车中荡着:“悲悯百姓,是圣人,不是仙人。他们仙人眼中无苍生,惟有天道,惟有长生……琅然候,你觉得这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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