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娘……”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郑缙,他痛心疾首地道:“芝娘,你糊涂啊!我知道你的眼盲之疾愈合得蹊跷,这些年一句话都不敢多问,可你……你怎么能做下这种糊涂事!”
这些年来郑怀芝从王妃做到皇后,闭口不提当年事,郑缙自知愧对女儿,也从来没有深究过她在尧山都遇到了什么,谁知道背后藏着这等惊天隐情,对方为了报仇找上门来,他竟然还亲自把他们带到了皇后和太子面前!
皇后没有理会老泪纵横的郑缙,自顾自地一件一件卸去身上首饰,脱下锦绣凤袍,只着单衣,脱簪披发,面白如雪,朝乾圣帝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低声恳求:“陛下,今日的灾祸全出自臣妾一身,您要降罪责罚,臣妾绝无怨言,只求您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善待晔儿,他是个至纯至孝的
?”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这个问题。年轻的蚺龙欣喜于她的康复,毫不藏私地告诉她,治好她眼睛的药,其实是从他的内丹中抽出的龙髓,其中蕴含着妖兽的法力修为,对凡人而言是能治疗一切痼疾的良药,对于蚺龙来说,就相当于他们的第二条命。
对于强大的妖兽而言,人实在是渺小而脆弱的生灵,蚺龙毕竟太年轻也太孤独了,没有人告诉过他要防备弱者,更不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
第三日,郑怀芝已经可以自如地行动,她在山洞附近四处逛了一上午,回来时给蚺龙带了一小捧新鲜的蛇莓。
她羞怯地微笑着送出了这份谢礼,轻声细语地说自己身无长物,只能找到这些东西来表达心意,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回到家中,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会像自己先祖一样为他立下神位,一生供奉香火。
蚺龙当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鲜红欲滴的蛇莓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当它吃下最后一颗,还没来得及擦干唇角边沾着的果汁,就酣然醉倒在山野树丛之中。
郑怀芝脸上柔和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双眸明光熠熠,甚至比失明之前更美。郑家请来的教习嬷嬷曾说她空有美貌却一团孩气,温婉有余而妩媚不足,可短短三天之内,她天真稚气的神态已全然洗脱,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从容气质。
或许是从生死关口走了一遭,也可能是她从此学会了欺骗和不择手段。
纤细的手指上还沾着七叶菊的浅红汁液,像洗不干净的血,那是一种神奇的野花,气味芬芳,常吸引路过的动物来咬上一口,但只要沾上花瓣中的汁水,就会像喝多了酒一样醉倒,要睡上很久才会醒来。
她怀中还藏着一把小刀,原本是拿来防身用的,此刻却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蚺龙胸膛上暗红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