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黯淡天幕中,盐粒样小雪珠子细细密密洒落下来,悬停在眼睫发梢,顷刻化为水珠。这刻风声静住,天地间万籁俱寂,苍穹宽阔无垠,唯有细雪扬扬纷飞,犹如世界冰封。
又是年初雪。
自今日起,便是他失去父母亲人第四个年头。
闻衡噩梦里常常出现这片天空,有时伴着满目血色,有时是冲天火光,更多时候只是荒无人烟原野。远处地平线上有个小黑点,似乎是天守城,又似乎是汝宁城,他在白茫茫雪地里跋涉,总觉得自己丢什很重要东西,却永远也到不想去地方。
每每从梦中惊醒,无论身处何地,犹有严寒刺骨之感。
冲开穴道,又指点道:“用剑之道,在于人剑合,不光要会用剑,也要会用剑鞘剑柄、指腕肩肘,乃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你若全身每处都可作伤人利器,还愁别人寻着你破绽吗?”
薛青澜闭目运气片刻,酸软之感渐去,周身知觉随即恢复,他从闻衡身上起来,无奈道:“亏你说出来,师兄,除你谁还能想到这上面去?等凡人连剑都没练明白,就别肖想什‘心中有剑’罢。”
闻衡被他逗笑,伸手递向他,说:“行,歇够就起来,今日腊八,早些回去煮碗粥暖暖身子。”
他举动中流露出温柔几乎刺眼,陌生得不像韩紫绮认识那个岳持师弟。
自打闻衡拜入纯钧派,就直独来独往,高高挂起,言行举止无不冷漠,把玉泉峰上日子过成离群索居。这些年来,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之间,也没见他给谁这细致地讲解过剑法,更别说亲手去抱过谁。
他怔怔而立,凝眸望着天际,不似赏景,倒像被什魇住。薛青澜觉察到异样,走到近前,低声问:“师兄?”
“嗯?”
闻衡蓦然回神,眸中茫然散去,目光下落入薛青澜眼中
韩紫绮也曾心存幻想,三番五次地向他示好,却从未得到回应。闻衡无情得度令她以为这个人根本不懂什叫情爱,如今才明白原来不是人家不会,而是她不配。
可是区区个薛青澜,又何以得他青眼,被他温柔相待呢?
韩紫绮心中那点绮思曾被闻衡三番五次地掐灭,都不如这次灭得彻底。她毕竟是个不谙世事少女,今日所见所闻实在有些超出她认知,时之间心乱如麻,当下不敢再多停留,悄悄沿着来时路离去。
她甚至没有去山际院叫上那两个小弟子,自己魂不守舍地回到主峰。
那边闻衡薛青澜都没觉察到有人来又走,眼看天色渐晚,两人正欲归去,没走多远,薛青澜忽然停住脚步,片刻后在他身后道:“师兄,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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