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山下总是很乱,战事疫病从未停过。尘不到总是不在松云山,有时候连数月都见不到踪影。有次他戴着面具回来,走在落叶满地山道上,像个熟悉又陌生来客。
就是那次,闻时感觉到他们之间忽然生出缝隙,那是后来所有痴妄和情愫滋生源头。
但在当时,闻时只是敏感地觉察到丝陌生感,并因此烦闷很多天,不论尘不到怎逗都没用。
他说不清那些情绪,只好归结于太久没见,有点想人。但让他承认这点不如吊死他。所以他憋半天,只憋出句问话:“怎这次下山要那久?”
然后尘不到就握着青瓷茶盏笑起来。
“没看出特别。”闻时沉声咕哝句。
“景色确实没什特别。”谢问应道。
“那你怎认出来?”
“看人。”谢问说道,“这毕竟是在笼里。”
闻时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张岱笼,他却下意识只从谢问角度去想。
谢问不知想起什,语气很淡,“算是认识吧。”
闻时又朝远处望过去,有点纳闷。
曾经很多人说过,祖师爷尘不到是半仙之躯。而半仙,都是不记人间事。
不是记性不好,是他活得太久,走过地方太多,见过也太多,如果什都记着,几颗心都不够装。
所以都说,尘不到是不太爱记事。
闻时在他笑里挂不住脸,表情越绷越冷,正想薅下木枝上金翅大鹏,扭头离开,就听见对方开口说:“事情有点多,耗些时间。
这地方不仅谢问见过,张岱也见过,并且对他而言极为特别,特别到临死都耿耿于怀搁放不下。
……
闻时拧着眉想几秒,正要开口,就感觉自己后颈被人轻拍下。他抬起眸,就见谢问指着那几点灯火:“那里是个山坳,坳间也有片湖,跟松云山净心湖挺像。就是夏秋两个季节会有瘴气,不适合长住。”
闻时愣下,乍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好像听过类似话……
应该是十七八岁时候。
但闻时知道,那话并不全对。他只是记事方式跟常人不样,没有什耿耿于怀或念念不忘,而是像个迎来送往旁观者,悲喜不深。
乍看仿佛蜻蜓点水、风拂长林,过去就留不下任何痕迹,其实只要见过,你提起来,他几乎都有印象……哪怕说是行蝼蚁沿石而行。
但有印象和认识,是两回事。
远处那片野林和零星灯火,放在任何座深山里都不违和,相似场景没有千万也有百八十个,单单是闻时自己就见过不少,更何况谢问。
这样遥遥看眼,说眼熟很正常,说认识……那就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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