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搂着妻子纤腰,在她耳边叹道,“看法还是那样啊,岳父书是刻舟求剑,是想当然。别事皆可让,但这事上可不能让。”
二程如今在洛阳讲学,弟子日多;王安石又在为新学扎稳根基。说起来,这
为训诂,那是不会错。
“没错,正是训诂。训诂以释字义。三经新义不过是注《诗》《书》《周礼》,而岳父新书却是想将六经网打尽。”
儒门诸经皆出自先秦,往往过于简短,以至于晦涩难明。为能易于学习和理解,就有传和注。但叙述经义传注之前,先要做是对经文中字加以释义,两千年前字义当然不会跟现在样。以今义释古字,这就是训诂。
训诂诠释经文中字义,而经书也便因此得到注释。千年之后,韩冈学习古文,样都是先从晦涩字和词开始理解,继而推广至全篇。王安石在三经新义之后,编写训诂新书,就是想以此来抢占制高点。
韩冈虽是在笑着,眼神却变得深沉:“诸葛武侯昔与颍川石广元、徐元直、孟公威游学荆州,石、徐、孟三人务求精熟,惟武侯独观其大略。如今儒者皆类武侯,不求章句,只追求明大意。但这样来,毕竟根基不稳,岳父便是看到这点,才开始专注于训诂,以求将解释权掌握在手中。可如果岳父说得有理,也不会囿于门户之见,但岳父新书中,却看不到道理。”
宋儒最大特点就是排斥汉儒沉浸于章句间繁复,讲究回归本源,得六经要旨,明圣人本意。而实质上,就是以为主,用六经来诠释自己观点——所谓六经注。儒学在宋代,就是能随意解释自己观点,只要能说得通就行,想当然也没有关系,所谓不惑传注是也。
这特点,虽然洗汉儒唐儒沉疴积弊,给儒学引来股新风,但也随之带来无数学术上分歧,以至于学派林立境地。
门户之见也好,学术分歧也好,韩冈并不能认同王安石观点。他对训诂不甚,远比不上当世儒者。
王安石、司马光,二程,三苏,乃至吕惠卿,都是贯通佛老,兼明六经大才。韩冈自问在他们面前,想要在六经释义上做文章,那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但如果能将辩论要点引导到自己擅长领域,却能反败为胜。扬长避短,本就是兵法要旨。所以韩冈直都在大声疾呼,道理也好、释义也好,都要以实证之。这就是为什他会说王安石是想当然缘故。
“官人……”王旖愁得想哭出来。在成亲前,父亲和丈夫直都有纷争,但毕竟没有如今日这般近乎撕破脸皮。都是最亲近人,简直让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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