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行在队列中,作为导驾官中员,他离着天子玉辂倒也不远。身边同僚在寒风中各个都有些瑟缩,只是在天子驾前不得不强挺着腰。但韩冈却迎着风,点也不觉得冷——比起关西酷寒,东京城冬天根本算不什。
前部马队、步甲前队、前部黄麾仗、六军仪仗、引驾旗、御马、班剑仪刀、五仗、左右骁卫、左右翊卫、金吾细仗、左右卫夹谷队、捧日、奉宸,十几二十队总计上万人批批地穿过宣德门,沿着御道向南过去,导驾官才开始起步。
通事舍人、侍御史、御史中丞左右分行。正言、司谏、起居郎、起居舍人同样分行左右。在后面谏议大夫、给事中、中书舍人、散骑常侍为大驾玉辂先导,而两名宰相,是导驾官最后队。
等到紧跟着导驾官殿中省仪仗大伞、雉尾扇、华盖等器物过后,载着天子玉辂才在御马拉动下启动。
玉辂之上,当今大宋天子端坐着,仿佛庙里塑像般。
天子玉辂还是从唐高宗显庆年间传下来旧货色,已经有四百年历史,多少代皇帝经手。虽然之前整修过次,但毕竟是几百年老古董,动起来就是吱呀作响。赵顼坐在上面,不但摇晃得有些难受,而且冷得厉害。
这玉辂四面透风,只有层轻薄纱帐遮住御容。外面视线穿透不进来,可子夜寒风却能毫无遮挡地吹进玉辂之中,悬在纱帐上小铃叮叮当当地响着。不比寻常马车,座位下面还能放着小暖炉,天子玉辂从来都不考虑这些舒适上问题。只想着如何装饰精美华贵,符合天子身份。
左青龙、右白虎,龟背为纹,四角栏杆有圆镜、鸟羽。就是连根支撑黄盖柱子油画刻缕、金涂银装,各色陈设世间所无。可赵顼坐在上面就是觉得冷。
赵顼不是没有考虑过造新,前年——也就是熙宁五年——就新造辆玉辂。在除夕时候放在大庆殿前,准备在第二天正旦大朝会上展示。不过天降横灾,搭在玉辂外面做遮挡棚子竟然倒下来,将新玉辂给砸坏。天意如此,赵顼也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四百年古董。
赵顼现在身上穿戴,从内到外都是按照礼制,可就是不按照时节。若是在圜丘上祭祀时所穿戴衮冕,外面还能多罩两层,可现在他穿依然还是通天冠、绛纱袍,并没到换衣服时候。只有到青城行宫,进大次之中,才会换上正式祭服。那些在典礼上有司职,如担任大礼使韩绛,桥道顿递使孙永也是样,现在都穿着朝服,到地头上才会换上祭服。
从宣德门出来路南下,还没过州桥,赵顼就已经冻得脸青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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