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无意识地把玩着御桌上墨玉镇纸,眼神也是漫无目标地在桌上晃着,李舜举回话也不知听没听到。又是半天沉默过去,他才慢慢吞吞地问着,犹豫不决轻声细语中所吐出词句,却是石破天惊:“有没有传言说……韩琦欲行尹霍之事?!”
李舜举差
也就不清楚该说些什,脑袋有些发懵。他是勾当御药院,在天子身边听候使唤,跑跑腿而已,并不管皇城司下面探事司。京城内流言蜚语,该问勾当皇城司王保宁才是。
“关于青苗法、均输法,京中有没有什怨言?”赵顼见李舜举张口结舌,不快地追问句。
“这……微臣近日虽是多出宫城,但皆是去王安石邸宣诏,并不敢在外多耽搁。”李舜举斟词酌句,力图使自己撇清切干系,“关于青苗、均输二事,也只是稍稍听到点议论,若说怨言却是称不上。”
李舜举知道分寸,有说。又不是有资格风闻奏事御史,怎敢乱说话?在内侍省中,他本就是以谨言慎行而被提拔起来。但他自幼入宫,朝堂之事解甚深。以过往经验,李舜举并不看好王安石和变法结果。
王安石得罪人实在太多,外臣姑且不论,宫里面,曹太皇、高太后可都对他没好感,宫外面,宗室们也是骂声不绝。
世间都说王安石是开源而不节流,因为他说过天子在自己身上多花点钱没什。但李舜举知道,王安石实际上对冗官、冗兵、冗费三冗下手从来不软。改革荫补制度任子法和改革军制将兵法都在筹备中,而针对占去朝廷财计差不多成宗室开销,现在也因为新宗室任官法,而缩减许多。
在仁宗朝,权相吕夷简为与范仲淹相争,刻意拉拢宗室子弟,不论亲疏都封做环卫官,领着份俸禄,使得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财计,更加入不敷出。宗室们大饼,不论后续哪任宰相都不敢轻动。但王安石上台后,第刀就斩在宗室子弟身上。他修订宗室任官法,使得五服之外,便不再归入皇亲,不列宗谱玉牒,纯粹外人,当然就不用再给他们发俸禄和赏赐。
这对朝廷和主管财计三司来说是求之不得美事,但对于那些挨到王安石那柄名为缩减三冗砍刀人们,却恨得咬牙切齿。每天进宫向太皇太后和太后哭诉宗室,从来没少过。
只是赵顼这次第突然又问起来,却不可能是哪家王公又跑来哭诉。天子心意已定,连韩琦韩相公奏章也没有效果,谁来哭都没用。
那就是吕公著说些什——但李舜举想不出,吕公著还能拿出哪桩事,比起韩琦奏章还要引起天子愤怒……和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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