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拭净之后,常伯宁把少年转至背上,道:“山路泥泞,背你走。”
韩兢隐约知道自己拖累师父,诚恳道:“师父,走过这段路,换背你。”
常伯宁失笑:“你……等你长大再说罢。”
韩兢正欲安安静静地靠在他后背上,汲取这忽来温暖,乍然鹤鸣声起,他回过头去,只见直随于二人身后白鹤,高叫声,竟不再盘旋留恋,身入青云,形影消匿,只在空中留下道流影残迹。
韩兢呆片刻,喃喃念道:“……鹤先生?”
待这新结对师徒下山时,已是云销雨霁。
千形万象,映水藏山。
常伯宁担心韩兢现在不适应驭剑乘风而行,索性牵着他手步步下山。
行走间,常伯宁隐隐听闻他足下传来唧唧水声,时诧异,转头查看,竟发现他裤子之下,是双赤足。
往日,他在小舟之上,无需鞋履。
他问:“你今年,年岁几何?”
“忘却。”少年温驯答道,“但听村人所言,该是在这世上虚长十二载。”
“十二载……”
常伯宁再度确认后,敛起眉眼。
在天下面前死去唐刀客,叫做时叔静。
剑与道上,尚可传之二三。
这是丹阳峰未来,是道门未来,亦是他赎罪最好方式。
常伯宁再不发语,掌心朝上,放在少年眼前,等他回应。
不知过多时,只比他小许多手悬起,虚虚搁在他摊开手心之上,指端犹疑地蜷蜷。
他乍然醒来,登上自制小竹筏,漂流许久,不知前路,不知未来,唯有流水白鹤相伴。
然而鹤入云间,再没有出现。
常伯宁随他目光看去,也是困惑:“嗯?你鹤呢?”
韩兢轻声道:“不见。”
常伯宁抿唇
然而,这双赤脚用来跋山涉水,就显得有些艰难。
常伯宁嗔怪:“怎不说?”
韩兢轻声道:“不想给师父添麻烦。”
常伯宁颇为无奈,将人抱在臂弯,取出块干净帕子,将他脚底足缝污泥拭净。
韩兢略有无措,只是小兽似闪避,指尖抓紧常伯宁袖口片暗纹刺绣。
而他韩道友,离去十二载有余,年岁恰恰相合。
如今,魂兮归来,也是合情合理。
“那,从今日起,你叫……”
“你叫,韩兢。”
……
三月以来,少年虽有形体,却仍如漂浮于人世鬼魂,飘飘然踏不到实处。
蜷缩指尖试探着探出,触及温暖、带有杜鹃花香指尖。
于是,他找到他人间。
“你……”
常伯宁稍作停顿,略略静思,再张开眼时,心中有个相对自己而言、堪称离经叛道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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