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那日,练如心坐在山崖上,俯瞰城中灯星点点,宛如条漫长星河,目光低垂,摸着心口,似是有些难受。
但练如心知道,自己是石头出身,本没有心。
他躲开繁华喧阗,只孤身人蹲在涧边玩水,想,那位仙君是个很好人,他很快活,很自由。
但让练如心怎也想不到是,那次灾殃过后,城中开始立起“弗言”仙君庙宇,香火鼎盛,神庙前,人群往来如织。
城中人只有数千之众,信这家,便不会再去信那家。
很快,少年等待东西来。
轮红日跃出天际,直登东干,轻雾从天裂处徐徐涌出,缭绕其上,宛如缓带轻裘。
……他在这里足足待刻钟,只为等看眼日出?
练如心未曾开口询问,那崖上少年却回过头来,似是早知背后有人,只怕看不到日出关键时刻,才迟迟不曾回首攀谈。
“打扰。上山本是给家小红尘拿些蝉蜕来,做些小灯,在过几日灯节上点着玩儿,眼看着快要日出,便来赏上赏。”
命再说。
于是,他穷尽修为,为城中百姓吊住性命,大大减少死难者人数,但是他无法抵消痛苦,仍在有人死去,病气盈城,天灾不止。
只两天夜过去,练如心便足足折去六七年寿命。
但只在夕之间,散发着恶气古城便恢复正常。
练如心耗尽功力,面色苍白,放下结印手,什都来不及想,便靠在棵榉树上沉沉睡去。
往后,不管练如心再如何煞费苦心,城中和平安乐,几乎全都归算在“弗言”仙君头上。
曾经将自己献祭给山石信徒家中,怀春年轻女儿也日日前往“弗言”仙君神庙中参拜
少年扬扬酒壶,笑道:“已看罢,现在轮到你。”
说罢,少年足尖轻灵点,跃下百丈山崖,只余小半衣带在空中飘扬片刻,便彻底消失在练如心眼中。
此后许久,练如心才知道城中发生什。
名疫魔作祟,被位少年道长斩杀,祸源断,诸多百姓不药而愈。为冲喜,本来定在月中灯节亦如期举行。
人人称颂那少年道长为仙君,说他潇然来,潇然去,怕是仙君下凡临世,若是没有他,城中人不知还要死伤多少。
他是被滴晨露打中鼻尖、苏醒过来。
他爬起身来,想去溪边梳洗,谁想路过东南崖边时,远远觑见人身影。
那是个霓衣长发少年,梳成高马尾,手里提着串透明蝉蜕,静坐在崖边,腿曲弯,肘抵膝上,另手持酒壶,遥望灰色天际。
练如心因着好奇,停住脚步,注视于他。
少年好像在等待着什,且饮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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