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这日薛晏回到自己房中,久久都未曾说话。
进宝见惯他深沉寡言模样,但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他在屋中伺候好,正要赶紧退出去,就听见薛晏声音。
“世间真有佛?”他问道。
进宝愣。
这有没有,世人都说有,但他个小太监,哪儿有本事见到真佛,又上哪儿知道这是真是假啊?
“只有真到那时候啊,这人,才会做你唯命是从狗。”
——
君怀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这般笃定地说出这种话。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垂下眼,就没再敢看薛晏眼睛。
他心道,大丈夫言既出,便没有收回道理,更何况自己心里就是这想,说出来让他知道,也没什不行。
毕竟,他虽非体弱多病,但偶尔感染次风寒,也很难快速康复。此番,也许是风寒并未好全,也许是重生带来隐患,但与薛晏无关,绝不能归咎到薛晏头上。
海问道。
段崇却是摇摇头。
“再等等。”他说。“让小魏子仍旧日日去文华殿,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吴顺海不解:“这……?”
东厂境遇分明已经十分艰难。聆福虎视眈眈,宫中那位近年来煊赫起来娘娘,也倒戈。那位娘娘当年为她父兄依附东厂,可是与东厂做不少事,手头也有不少东厂把柄……厂督事到如今,为何还不着急呢?
“这……或许是有吧?”进宝模棱两可。
接着,他听到薛晏微不可闻地低声喟叹道。
“也不知满天神佛,哪个镇得住身上煞气。”他说。“……也省伤到那个不知轻重小傻子。”
他声音虽低,语气中却带着两分不易察觉茫然
君怀琅虽心下坦荡,但是薛晏直没出声,让他心中又有些不自在。
不过片刻,君怀琅就有些捱不住。
他垂着眼,清清嗓子,故作冷漠地说:“总之,梦魇与你没什关系。你只管在这里住着,与你无关错处,不必揽在自己身上。”
说完,他转身,兀自进房中。
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他身后那双直注视着他浅色眼睛里,翻涌着多复杂、炽热而克制情绪。
段崇却是摇摇头。
他将目光落在门外。阶下站着个不过十岁孩子,单薄瘦弱,神情却出奇地冷漠。
刚才那人皮,就是那孩子亲手剥下。他脸上还沾着血,此时却镇定自若地指挥番子们清洗血迹,像是门前不过杀只鸡般。
段崇慢条斯理地喝口茶。
“人呐,非得到山穷水尽地步,才会对雪中送炭人死心塌地。”他意味深长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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