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听见韩放筝长长声哭吟,哽在胸腔和喉头之间,那样不甘却又无力,“他妈真不想死啊。”
韩放筝死在另个下雨天,城市里呼呼啦啦大雨,天色阴暗得像塌下来,没有雷,雨势汹涌得空中都漫起雾。
他看着天上泼下来雨,落到地上汇成条条翻涌滚动小水流,顺着排水板洞股脑淌进下水道里,消失不见。
那样恢弘盛大场雨就这无声无息被吞掉。
每个下雨天他都无比想死,让他想起韩放筝死那天,铺天盖地大雨和悲伤起席卷他。那样潮湿,那样阴闷,空气粘重得叫人呼吸发紧,积郁悲伤哽在喉头非得
哭,他真不想哭,可韩放筝不放过他。
“说起来真好笑,以前总想干你次,骑车你抱着腰时候,生日你给画涂鸦墙时候,在沙滩打架结果抱起滚时候。总怕你疼,总担心不会,总觉得时候还不到。”他短促地笑声,很虚弱地自嘲,“谁知道现在全身都是管子,说会儿话就累得喘不上气。”
他呼吸适时地重起来,熟练地给自己扣上氧气罩,吸会儿氧,又推上去。那只从空荡荡袖管里伸出来手,干枯得骨节和青筋都清晰可见,像漏气似,只剩张皮。谁也无法联想到他之前两指捏着烟坐在机车上嬉笑怒骂,张扬意气不可世样子。
他瘫在病床靠枕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脸色白得像鬼,眼睛都深陷进去,空洞洞两个眼珠子,嘴唇枯得没有丝人气。他毫无起伏地“啊——”声,很干瘪很苍白遗憾,“还是好想干你次啊。”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视,纪真宜盯着地,韩放筝看着天,借此阻断那种阴闷痛苦。
纪真宜痛苦得捂着头蹲在地上,他实在受不,某个跃动不息器官像被人死死攥在手里,他疼得快不能呼吸,“你要死就去死!你他妈要死干嘛还来招惹,你他妈招,你害……他妈闭眼就能忘你……”
韩放筝像听不到他话,静会儿,自顾自说着,“跟妈说好,死让他们给户头里存那些钱全留给你。你这辈子想干嘛就干嘛,死也不能让你再为钱发愁。买最好纸、最好颜料,最好笔,以后你每次买新笔都当是送……”他紧接着骂句,“操,又他妈忘让你把给忘,真鸡巴烦人。”
又是沉默,空荡病房里除雨打窗户,只有纪真宜哭到抽搐颤音。
“老子到死都是处男啊,还是想干你次,下辈子行吗?”
他妈,都到这个时候还说这种不要脸逼话,纪真宜要还能说得出话,开口定是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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