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曾国藩太激动。这个在西北战场上建立赫赫战功老友,自金陵攻克之后,已整整八年没有来信。尽管曾国藩曾主动给他写信表示友好,尽管有关西北粮饷,曾国藩粒不缺、文不少地准时发出,尽管应他之请,将湘军后起之秀刘松山派出支援,左宗棠始终没有纸亲笔信给曾国藩,寄来函件全部是冷冰冰公文。这些年来,每当
见他面,亏欠他太多!”
“这个容易。”曾国荃说,“过段时间派人把他接到江宁城来就行。”
也许是兴奋过度缘故,曾国藩旧病又发:头昏眼花,右脚麻木,耳鸣不止,连几天不能开口说话。同治十年大年初,曾国藩在仆人搀扶下,勉强出面,接受江宁文武祝贺,并率领大家望北向太后、皇上叩拜。仪式刚结束,便又卧倒床上。江宁官场新年互拜闲聊中,都免不个重要话题:宫保曾侯病情严重。大家叹息着,说过去军营太艰苦,这些年公务又如此繁重,任是铁人都难以支撑。也有人悄悄议论:老中堂病主要来源于前年津案,“外惭清议,内疚神明”,这种心灵深处悔恨所造成痛苦,要比劳累给人伤害强过百倍。
两江总督衙门更是笼罩着片阴云。欧阳夫人夜夜对着祖宗牌位默默祷告,祈求祖宗在天之灵保祐夫子早日康复。欧阳兆熊带着几个名医天天进府诊视。前年曾国藩在天津时写信要儿子做棺材,纪泽兄弟不忍心做。眼见这次情形严重,纪泽悄悄地跟九叔商量,要不要把寿器先做好,并说有现成建昌花板在。曾国荃想下,说:“迟早要做,现在就做吧。”于是督署东侧几间杂房里,三个木匠开始敲敲打打。
到初七后,曾国藩病势渐有好转,头不晕,能吃点稀饭,便挣扎着起来,把前几天日记补上。刚写几页字,又觉得累,只好闭着眼休息。略歇会,感觉到好点,便又拿出本《理学宗传》来阅读。
“大哥,给你样好东西!”曾国荃走进来,只手放在背后,脸上洋溢着欣喜光彩。这瞬间,使曾国藩想起三十年前,跟着他在京师读书那个十七八岁九弟神情。
“有人给你寄来封信,你猜猜是谁?”
“给写信人成百上千,哪里猜得出!”看着九弟这副高兴模样,做大哥也受到感染,干枯多皱脸上略露丝浅笑。
“你绝对想不到,是左老三从西北寄来。”曾国荃躲在背后手高扬起来,两个手指夹住个长大信封。
“是左季高信?”突然之间似乎顿生力量,曾国藩竟然站起来。“快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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