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打下金陵!”纪泽简直不敢相信,随即他就觉得这个语气不对头,对父亲话还能怀疑吗?父亲常常教导自己,为人要诚敬,要勤奋,诚敬从不打诳语做起,勤奋从不晏起床做起。父亲难道还会打诳语吗?何况这样大事情!纪泽兴奋万分,高声喊起来:“金陵打下!”
“甲三!”曾国藩威严地斥责,“大喊大闹,成何体统!”
“是!”纪泽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父亲常说举止要厚重,怎又忘记!
“你去告诉杨国栋、彭寿颐等人,在这里等他们。”
不到顿饭功夫,安庆全城都知道金陵已攻下。两江总督衙门张灯结采,鞭炮连天,幕僚们弹冠相庆,喜气融融。曾国藩签押房贺客络绎不绝,道喜声、颂扬声洋洋盈耳。曾国藩始终以素日贯凝重、从容态度接待,只是脸上增添丝淡淡笑容。
往,浮想联翩。他想起在湘乡县城与罗泽南畅谈办练勇那个夜晚,想起郭嵩焘、陈敷预言,想起在母亲灵柩旁焚折辞父、墨绖出山时誓词,想起在长沙城受到鲍起豹、陶恩培等人欺侮,想起船山公后裔赠送宝剑时祝愿,想起江西几年困苦,想起投水z.sha耻辱,想起重回荷叶塘守墓沮丧,想起复出后三河之败,想起满弟病逝,想起自九弟围金陵以来为之提心吊胆日日夜夜,时百感交集。曾国藩愈想愈不好受,最后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感到奇怪,这样桩千盼万盼大喜事,真来到,为什给自己带来喜悦只有两三分,伤感却占七八分呢?
第二天大早,纪泽来到父亲房里请安。见父亲如同往日样,端坐在书案前,临摹刘石庵《清爱堂贴》。在纪泽看来,父亲写字足可以自成家,不必再学别人字。看着父亲头上渗出层细细汗珠,向对父亲崇拜至极曾纪泽,此时更增添番敬意。
“父亲大人安好!”纪泽重复着每天早上现话。
“起来多久?”曾国藩问,头没抬,手仍在写。
“有半个时辰。”纪泽恭敬地回答。
过几天,曾国荃又送来封详细信,报告内城也已拿下,并附来迭厚厚保举单。彭寿颐等人按照这封信
“今天散步到哪些地方?”曾国藩规定儿子早晨起床后要到户外去散步,晚饭后也要走千步。
“今天没有走多远,就在西门外小池塘边转转。”
“昨夜你九叔来封信。”曾国藩笔仍未停。
“九叔信上说些什?仗打得顺利吗?”纪泽急切地问。
“金陵已被你九叔攻下。”曾国藩边说边用力写横,脸色平静得如同什事也没发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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