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未到,韦俊就醒。近个多月来,他常常都这样,每到这时,他心里就生发出隐隐痛楚。四年前,天京内讧,韦俊二哥北王韦昌辉惨遭杀戮,韦俊在武昌城里吓得心惊肉跳,常觉不测之祸就要降临头上。幸亏他与翼王石达开很要好,翼王后来入京主持朝政,在天王面前竭力称赞韦俊能征惯战,功劳赫赫,又暗地叫韦俊上道奏章给天王,表示坚决拥护天王诛杀韦昌辉,誓死效忠天王,又将三岁儿子送到天京作人质。这样才取得天王信任,不再株连到他头上。韦俊终于安下心来。去年天王重新调整军事领导集团,任命他为左军主将。韦俊感激天王对他信任,要从心底深处抹掉韦氏家族不幸往事,全力去争取自己今后前程。但今年来,许多事情使韦俊又陷于忧虑之中。先是五军主将中其他四人,个接个地封王。中军主将蒙得恩是天王最宠信人,在朝廷中扶持朝纲,封赞王,他不能说什。陈玉成、李秀成战功卓著,全军敬佩,封英王、忠王,韦俊也没有意见。但李世贤参加起义时,不过才十来岁娃娃,这些年战功平平,封右军主将犹不够格,现在居然也封侍王。
而他,始终只是个“义”。论功劳,别不说,单是两次下武昌功勋,就让李世贤远远不及;论资历,癸好三年,韦俊就受封国宗爷,赏穿黄袍,而李世贤只是个普通圣兵。李世贤凭什封王?难道因为他是李秀成堂弟;而自己不能封王,是否也因为是韦昌辉胞弟?想到这里,韦俊浑身发冷,感到前途片阴暗。最近,从天京传来消息,说天王族弟干王洪仁玕要追究他丙辰六年丢失武昌责任,拟撤销他左军主将之职,召回天京。韦俊心里想,自己在天王心目中尚有点地位,凭借就是手下八千子弟兵,倘若召回天京,离开弟兄们,则如同鱼儿离开水,成为别人砧板上菜。
江南大营溃败不仅没有给韦俊带来欢喜,反而使他又增分恐惧。战事不利,天王要用他,时还不会下手;打胜仗,力量雄厚,就会想到要剪除异己。丙辰六年内讧,不正是发生在踏破江南大营之后吗?他天天忐忑不安,也曾暗暗想过,大丈夫岂能眼看着人为刀俎,己为鱼肉,而不思动作?但如何动作?学当今翼王出走边徼,还是学前明闯王遁入空门?他觉得都不好。天已放亮,韦俊仍然心烦意乱。他起床,推开窗门。正是暮春季节,长江南岸池州府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他想城外春意必然会更浓,于是叫起侄儿韦以德,带着几个亲兵,背上弓箭,跨上战马,悄悄地出城门。
果然是派江南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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