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1 / 3）

1961年春天，姑姑从王小倜事件中解脱出来，重回公社卫生院妇产科工作。但那两年，公社四十多个村庄，没有个婴儿出生。原因吗，自然是饥饿。因为饥饿，女人们没例假；因为饥饿，男人们成太监。公社卫生院妇科，只有姑姑和个姓黄中年女医生。那姓黄女医生是名牌医学院毕业，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自己又是右派，所以被贬到乡下。姑姑每次提起她，气就不打处来。姑姑说她脾气古怪，要不就是整天不说句话，要不就是尖酸刻薄、滔滔不绝，对着个痰盂，也能发表长篇大论。

大奶奶去世之后，姑姑很少回来。但每逢家里有点好吃，母亲总是让姐姐去送给姑姑。有次，父亲在田野里捡到半只野兔，估计是老鹰吃剩下。母亲从地里挖来半筐野菜，和兔肉起煮。母亲盛碗兔肉，用包袱包，让姐姐去送，姐姐不愿去。自告奋勇。母亲说，你去可以，但你不要在路上偷吃，另外你走路要看脚下，不要把碗给砸。

从们村子到公社卫生院有十里路。起初路小跑，想在兔肉未凉前赶到。但跑会儿，便双腿发沉，肚子里隆隆响，浑身冒冷汗、头晕眼花。饿，早晨喝下两碗野菜粥已经消化完。而此时，兔肉香气透过包袱散发出来。有两个在辩论，打架，个说：吃块，就块；另个说：不行，要做个诚实孩子，要听母亲话。有好几次手已经要解开包袱结，但母亲眼神突现在脑海里。从们村通往卫生院公路两侧，栽种着排排桑树，桑叶早已被饥民采光，折下根枝条，咀嚼着，苦涩难以下咽。但这时看到桑树干上有只刚刚从壳中蜕出来蝉，嫩黄颜色，翅膀还没干。大喜，扔下枝条，将那蝉捂在手里，想也没想就塞进嘴里。蝉是们美味佳肴，高级补品，但需要烧熟后吃。生吃活蝉，省火，省时间。活蝉味道鲜美，而且，相信，营养也比烧熟蝉丰富。边走边搜索着路边树干，但再也没找到蝉，却捡到张印刷精美彩色传单：那传单上，有个容光焕发青年男子，抱着个貌若天仙女人。下边文字说明：共匪飞行员王小倜弃暗投明，被授于国军少校军衔，奖赏黄金5000两，并与著名歌星陶莉莉小姐结为神仙伴侣。忘记饥饿，种莫名激动，使很想大声喊叫。在学校里时，听说过国民党利用气球往这边空飘反动传单事，但没想到被捡到，没想到这反动传单竟是如此精美，而且，承认，照片上那女，确比姑姑迷人。